顾月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磋磨,阿霜知道,有的地方为了得到证词,会像熬鹰一样审犯人。
身体上的磋磨还是其次,阿霜知道,精神上的打击才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以前的他,多风光啊,只差一步就能成角了,人人簇拥,光鲜靓丽,如悬在空中的明星,高高在上,如今一朝受了冷遇,连剧院也被封了。
受了冷遇还不算,被关到这里的他,等于沉入了泥潭,满身脏污。
即使审查后,他是清白的,能被放出去,身上也已经打上了委员会的印记,成角就别想了,剧院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人山人海。
顾月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是你?”
“师傅,除了您,谁还能担当此任?”
梁霄虽取三成利,也管着各项事务,但多在后台,自己虽然有些名气,但年纪太轻,而顾月既是班主,又是名伶,有资历,有名气。
如果必须选一个人当“替罪羊”,那个人必须是他。
“师傅,别怪我,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如果不是我,现在你们已经在牛棚了。”
阿霜面色平静,如果在梁姨她们面前,她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对着顾月却能直接说出来。
因为她已经完全不在乎顾月了,她早就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顾月是她的恩师、枕边人,但失去他,似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她这样说,就是为了告诉他,即使在这里受了苦,也不是为她而受的,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顾月冷笑一声:“为了大家好,还是为了你自己?”
那些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然后仅仅被关在这样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被日夜审查,就足以令他十分难受。
更何况,那些人的语气并不温柔,十分冷漠,有时候甚至会呵斥他。
更令他痛苦的是,他是被阿霜亲手送进来的,她背叛了他。
“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又怎么样?怎么,师傅想报复我?”
顾月死死地盯着阿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了口,语气诡异地有些温柔:“没事,师傅不怪你,等出去了以后……我们好好唱戏。”
顾月极力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静,看阿霜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阿霜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也肯下苦功,只是到底比不上他,被他压了一头,她心里不高兴,于是寻了个法子让他跌下来。
他是师傅,他不怨,阿霜年纪轻,不好的性子还能扭转过来。
她即使做了再多错事,也不要紧,他不怪她,毕竟,他离不开阿霜——这样一个台上台下都与他心心相印无比默契的戏伴。
她年轻的容颜,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活力,都能滋润他那即将枯萎的灵魂。
他离不开她。
阿霜倒是有些惊讶,被她亲手送进来,无论是谁,大概都会恨的。
不过顾月本就是一个温和的人。
她移开目光,语气随意:“不回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师傅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况且,这本来就是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