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大人的福，边关现在安稳多了，榷场热闹得很，咱们安塞堡和肤施城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石头那小子争气，在学堂里念书可用功了，先生常夸他，说将来准有出息！”
说到儿子，赵大山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骄傲和幸福。
陈禾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那片曾经荒凉的土地上渐渐萌发出的生机：“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这次带来些什么？”
说到这个，赵大山精神一振：“回大人，主要是皮子！上好的羊皮、狼皮、还有不少狐皮和貂皮！
都是今年新鞣制的，又软和又保暖！还有不少奶酪、肉干，都是顶好的货色。对了，还有您当初让种的甘草、枸杞，也收了不少，都带来了！
沈巡检还特意打了几把好弓，让俺带来给您”
他如数家珍般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家物产的自信。
陈禾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好，都是好东西。杭州这边冬天湿冷，正需要这些皮货保暖。药材也好，江南药铺肯定抢着要。
我己经跟杭州商会打好招呼，他们会公平收购，价格绝不会亏待你们。你们需要采买的粮食、布匹、茶叶，我也让他们备好了，都是优等货。
“多谢大人！”赵大山感激道。
有知府大人这句话，这趟买卖就成功了一大半。
“不必谢我，这是互利互惠。”陈禾摆摆手，“你们一路也看到了，这条商路并不太平。往后往来，护卫一定要足，不可大意。
回去告诉王县丞和沈巡检，这边我会继续盯着，尽量让沿途顺畅些。”
“是！草民明白！”
又聊了些边关和路上的细节，陈禾才让启文带赵大山下去安顿。
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些正在卸货、虽然疲惫却干劲十足的边关汉子，听着他们带着北方口音的爽朗笑声，陈禾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这条跨越南北的商路，连接的不仅仅是货物，更是两地百姓的生计和希望。
它像一条刚刚疏通的血管，开始将养分输送到需要的地方。
冬日虽寒，但人心里的盼头，却热乎乎的。
汴京，大内，福宁殿。
地龙烧得暖融融的，驱散了窗外凛冽的寒气。
太宗披着一件紫貂大氅，并未坐在御案后，而是负手立在殿中那巨大的大宋疆域图前，目光深沉，久久未动。
户部尚书和几位度支郎官垂手恭立在旁，脸上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陛下，”户部尚书捧着最新核验完毕的国库总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今岁天下赋税，除却常规粮帛，仅各项税银及抄没逆产折银入库，共计较之去岁，足足多出近西千万两！仓廪充实，府库盈溢，实乃近年之最！”
这个数字，即便是富有西海的皇帝，听在耳中也觉得心头一震。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本厚厚的总册上，并未立刻去翻看，而是沉吟道：“多出这许多主要来自何处？”
“回陛下，”度支郎官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除却各地风调雨顺，收成普遍向好之外，主要增收来自三处。
其一，乃是陕西路延州府，尤其是肤施、安塞堡两县。此二县去岁方免赋三年期满，今岁首次纳税，所缴税银竟远超同等规模的边塞州县，几与内地中等富县持平！
其中，榷场抽分及药材、毛布之利，占了大头。”
太宗皇帝微微颔首，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地图上西北角那片曾经贫瘠苦寒的区域。
陈行舟那个年轻的探花郎，他当年一时兴起扔去边关磨砺的棋子，竟真在那片废墟上开出了花，结出了果。
不仅稳住了边境，还生生造出了一片税赋之地。
“其二，”度支郎官继续道，语气愈发感慨，“便是两浙路，尤其是杭州府！
今岁杭州一府所缴税银，竟比去岁整个两浙路还多出三成！据核查，主要源于清丈田亩、追缴历年偷漏税款，以及抄没贪官豪族家产所得”
听到这里，太宗皇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杭州他当然记得。
那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那场轰动朝野的贪腐大案，那颗颗落地的人头。
“朕原以为，江南富庶，乃鱼米之乡，税赋本该如此。”太宗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如今看来，是朕想错了。不是江南税赋本该如此，而是以往，该收的税，大半都没能进入朕的国库，而是流进了那些蠹虫的私囊！
他们吃着朕的俸禄，享受着朕赐予的特权，背地里，却吃得比朕这个皇帝还要脑满肠肥！”
殿内气温仿佛骤降了几度。
户部尚书和度支郎官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虽然陛下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寒意，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好，好得很。”太宗皇帝踱步回到御案前，手指拂过那光滑的桌面。
“一个陈行舟，放在边关，边关便能自给自足，还能反哺朝廷；放在江南，便能将埋在地下的金山银山给朕挖出来！
看来，不是地方不好，不是百姓穷困，而是以往的官，太多废物，太多蛀虫！”
他这番话，既是感慨，也是敲打。殿内几位掌管天下钱粮的重臣顿时冷汗涔涔，连声道：“陛下圣明！臣等失察！”
“罢了。”太宗摆摆手，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重新拿起那本国库总册，随意翻看了几页，看着上面一项项远超往年的数字，心情终究是愉悦占了上风。
国库充盈，天子腰杆才能硬。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国库既然丰裕，便不可做守财奴。”太宗合上册子，语气变得果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更要用之于国。
以往年年哭穷，处处掣肘的几项开支，今年，都给朕足额拨付，甚至可以多给一些！”
他目光扫过户部尚书：“边关军镇，历年冬日皆苦寒，将士戍边不易。今岁冬衣、炭火、粮饷，按最高标准发放，务必让将士们穿得暖，吃得饱！
若有克扣，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