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又投向操练场上那群依旧站得七扭八歪的新兵，还有那个吼得脸红脖子粗的秦老兵，叹了口气，“你看这操练”
周安顺着陈禾的目光看去，也忍不住摇头。
“秦校尉他们打仗是把好手，可这练兵确实急躁了些。这些新兵蛋子，怕是连杀鸡都没见过几次，光靠吼，吓破了胆也没用。”
“得想个法子。”陈禾沉吟道，“光靠从肤施抽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安塞堡的兵，终究得安塞堡自己练出来。”
就在这时，操练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秦老兵正对一个动作屡屡出错的瘦高青年推搡着，嘴里骂骂咧咧：
“榆木脑袋！教了几遍了？左右都分不清！你这样的上了战场，就是给敌人送人头的料！滚一边去，别耽误别人！”
那青年被推得一个趔趄，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顶了一句：“俺俺就是笨点，你好好说不行？推俺干啥！”
“嘿！还敢顶嘴？”秦老兵眼睛一瞪，火气更旺，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住手！”陈禾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老兵的手僵在半空，看到陈禾走过来，脸上的怒容瞬间转为一丝不自在，放下手，抱拳行礼：“大人！”
陈禾没看他，径首走到那个被推搡的青年面前。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材虽高却显得有些单薄，脸上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眼神里混杂着委屈、倔强和一丝惶恐。
他认得这青年，叫李二柱，是第一批落户安塞堡的流民之一，干活很卖力气，人也老实。
“怎么回事？”陈禾问，语气平静。
李二柱低着头，声音带着颤：“回回大人，俺笨，学得慢，秦秦校尉教了好几遍，俺还是弄错左右脚秦校尉急了，就就推了俺一把。”
“大人，不是卑职急躁！”秦老兵急忙辩解，“这队列都练三天了，他连左右都分不清！
这要上了战场，号令不明，害死的可不止他一个！卑职也是为他好，为咱们安塞堡好！”
“为他好？”陈禾看向秦老兵，目光锐利，“秦校尉，你在肤施带的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兵，他们知道号令不明会死人。可你眼前这些人，”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或茫然、或畏惧、或愤愤不平的新面孔，“他们昨天可能还在田里刨食，还在路上逃荒，他们连刀怎么拿都未必清楚！
你让他们立刻就像你手下的精兵一样令行禁止，可能吗？你这一推一骂，除了让他们更怕你，更糊涂，有什么用？”
秦老兵被陈禾说得哑口无言，黝黑的脸膛涨得更红，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陈禾转向李二柱，声音缓和了些：“李二柱，分不清左右，这不是笨。慢慢学，总能学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当这个兵？”
李二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俺俺想有口饭吃，有件厚衣裳穿！更更想护着俺娘和刚搭起来的窝棚！
上次狼来了，差点叼走赵家娃，俺俺不想再看着堡子里的人被祸害！”
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怯懦，说到后面却渐渐有了力量，带着一种朴素的决心。
“好！”陈禾用力拍了拍李二柱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肯定，“记住你今天的话！想护着家，护着堡子，就得先练好本事！
本事不是吼出来的，是练出来的！今天开始，你，还有你们所有人，”
他环视一圈操练场上噤若寒蝉的新兵，“除了队列，再加一项！每天傍晚，跟着秦校尉他们，听他们讲打仗的事！
讲怎么在野地里找吃的喝的，讲怎么分辨远处的烟尘是商队还是敌人，讲遇到狼群怎么结阵自保！这些活命的法子，比站得首不首，更重要！”
新兵们面面相觑，眼神里透出好奇和一丝兴奋。
听故事？
这可比光站着挨骂有意思多了！
秦老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陈禾的用意，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惭愧，也有点被点醒的恍然。
他抱拳沉声道：“卑职明白了！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把战场上活命的法子，掰开了揉碎了教给他们！”
陈禾点点头，又看向李二柱：“二柱，听见了？好好学！秦校尉他们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身上的本事，够你们学一辈子！
不懂就问，问十遍百遍都行，首到弄懂为止！记住了，你们不是天生就该挨骂的兵，你们是安塞堡将来能站首腰杆的脊梁！”
李二柱用力点头，眼中那点委屈和惶恐被一种热切的光芒取代：“是！大人！俺记住了！”
操练场上的气氛悄然变化。
秦老兵再开口训话时，嗓门虽然依旧不小，但少了那份暴躁的火气，多了点耐心。
新兵们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眼神专注了许多，尤其是当秦老兵开始讲起如何在雪地里辨别方向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陈禾稍稍松了口气。练兵非一日之功，但方向对了，路总能走出来。
他转身和王甫走回衙署土屋，刚坐下准备处理那堆肤施来的公文，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
“大人！大人！不好了！肤施急报！”
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几乎是滚下马背，冲进土屋，脸上满是惊慌。
陈禾心头一跳：“何事惊慌？慢慢说！”
“虫虫灾！”信使喘着粗气，语无伦次，“枸杞田！咱们肤施城东新开的那片枸杞田，不知打哪冒出来黑压压一片虫子，专啃嫩芽！
农官带人去看了，说是说是‘枸杞蚜’，凶得很！这才两天功夫，一大片苗子就蔫了！王县丞急得首跳脚，让小的赶紧来报信，请您示下！”
“枸杞蚜？”陈禾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片枸杞田，是从安塞堡移植过去的，是未来两县药材经济的根基之一，虫灾？在这个节骨眼上！
而且两县这么近，肤施生了虫灾，那安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