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稀疏,但证明此地可以种植。
胡麻籽榨的油,可是上好的食用油和点灯用油,麻渣还能肥田或喂牲口。
“天不亡安塞堡!”陈禾站在溪边,望着眼前这片充满潜力的土地,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胸中激荡着一种近乎于开疆拓土的豪情。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开春后,向阳的坡地上枸杞红艳如火,山坳里当归苗郁郁葱葱,溪边胡麻开花结籽,墙角花椒树重新焕发生机
然而,这股兴奋劲很快就被现实的冷水浇醒。
二月十二这天,一场倒春寒毫无预兆地袭来。
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狠狠抽打着安塞堡。
气温骤降,滴水成冰。刚刚有点起色的重建工作被迫中断。
那些简陋的窝棚在风雪中摇摇欲坠,新来的流民们挤在里面瑟瑟发抖。
更糟糕的是,堡内开始有人咳嗽、发热。
陈禾的心立刻揪紧了。
伤寒!
在缺医少药、营养不良又聚集居住的流民中,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快!所有窝棚,立刻用石灰水泼洒地面和周围!没有石灰的,用草木灰!烧热水!让所有人都喝上热水!”
陈禾顶着寒风,在临时作为衙署的半间土屋里,对周安和刚刚组建起来的,由几个身体还算健壮的流民组成的“安民队”队长刘石头急声下令。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嘶哑。
“大人,石灰石灰快没了!前几日清理废墟用去不少”周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脸为难。
“那就用草木灰!每家每户的灶膛灰都收集起来!立刻去办!”陈禾不容置疑。
“刘石头!带人去砍柴!所有能烧的木头,破门板、烂窗框,只要不影响房屋结构的,都先劈了!
必须保证每个窝棚都能生火取暖!再派人去肤施县求援,看能不能弄些驱寒的姜汤料和草药来!快!”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安塞堡在风雪中艰难地运转起来。
陈禾裹紧棉袍,亲自带着张伯,挨个窝棚巡视。
走进一个挤了七八口人的窝棚,一股浑浊的汗味、药味和湿冷的霉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三西岁、脸蛋烧得通红的孩子,正低声啜泣。孩子闭着眼,呼吸急促。
“孩子烧了多久了?”陈禾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妇人见是知县大人,吓得就要跪下,被陈禾拦住。
“回回大人话,昨儿夜里就开始烧了喂了点热水,不见好”妇人声音哽咽。
陈禾眉头紧锁,“张伯,我记得你说过,当归根煮水能驱寒?”
张伯连忙点头:“是,大人。老辈人风寒头疼,常用它。”
“好!”陈禾立刻对旁边的刘石头吩咐,“你亲自带人,马上去西北山坳,挖当归根!不拘多少,尽快挖回来!
记住,挑粗壮新鲜的!挖的时候小心点,别伤了主根,以后还要靠它活命!”
“是!大人!”刘石头应了一声,转身就冲进了风雪里。
陈禾又对那妇人道:“别慌,等药挖回来,煮了水给孩子喝。再给他多喂温水。窝棚里多烧点热水,用热气熏熏。”
他又巡视了几处,情况大同小异。
新来的流民身体本就虚弱,骤然降温,风寒在所难免。
好在发现得还算及时,暂时没有更严重的病情。
一个多时辰后,刘石头带着一身寒气冲了回来,背篓里装着十几根还带着湿泥的当归根,虽然不大,但看着还算新鲜。
“快!洗净,切片,大锅煮水!每个窝棚都分一碗!”陈禾立刻下令。
很快,浓郁的当归药味在堡内弥漫开来。
陈禾亲自监督着,将煮好的、滚烫的当归水分送到每个有病人的窝棚。
他亲眼看着那个发烧的孩子,被他母亲小心地喂下小半碗药汤。
风雪肆虐了一天一夜才渐渐停歇。
万幸的是,当归水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加上及时的保暖措施,大部分染病的人都退了烧,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那个高烧的孩子,在第二天傍晚也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但烧己经退了。
看着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稀粥,陈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才感到一阵阵后怕和深深的疲惫袭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像一记闷棍,把他从发现药材的狂喜中打醒。
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每一步都比当初在肤施更加艰难。
人口,太少了!
抵御风险的能力,太脆弱了!
“大人,您也歇歇吧,这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张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当归水走过来,看着陈禾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冻得发青的脸,满是心疼。
陈禾接过碗,滚烫的碗壁温暖着他冻僵的手指。
他喝了一口,辛辣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意散向西肢百骸。
他望着窝棚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残雪覆盖的废墟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张伯,”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等天暖和些,第一件事,就是开垦药田!种当归!种枸杞!安塞堡要活下去,这些东西,就是咱们的命根子!”
张伯用力点头:“大人放心!老骨头还能动!您指哪儿,咱就打哪儿!”
风雪过后,安塞堡又恢复了缓慢而坚定的重建步伐。
陈禾将药材的采集和未来的种植,提升到了和春耕、修城同等重要的位置。
二月下旬的一天,天气难得晴好。
陈禾带着张伯、刘石头和几个略懂些农事的流民,再次来到西北山坳那片当归生长的洼地。
这次,他不仅要采集一些急需的根茎备用,更重要的,是学习如何采集才能不伤根本,为将来的移植和人工种植做准备。
“大人,您看,”张伯指着一株刚冒出一点紫红色嫩芽的当归植株,
“挖根得顺着它的须子小心地刨,主根在底下,像个小萝卜似的,不能挖断了,挖断了明年就不长了。最好只取旁边粗壮的侧根,主根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