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醒来(1 / 1)

他没进厢房,只是站在窗外,隔着厚厚的窗纸,静静地站了很久。

浑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阻碍,看到里面沉睡的人。

张里正出来时,看到老人佝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太公,放心吧,换过干净衣裳了,睡得踏实着呢。”

陈太公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站了一会儿,才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那背影,似乎比来时松快了一点点。

而张里正家附近的墙角,更是被陈家父子踏得杂草都去了根。

首到第三天的午后,冬日慵懒的阳光透过糊着厚厚窗纸的格子窗,在炕沿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炕上,裹在温暖干净被褥里的陈禾,眼睫终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又过了许久。

那浓密的、如同鸦羽般的睫毛,终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厢房那糊着厚厚窗纸的格子窗,在炕沿投下模糊而温暖的光斑。

陈禾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潭底部的石子,被这暖意一点点托举着,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升。

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巨石。

他先是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舒适的暖意包裹着自己,然后是身下硬实却温暖的土炕触感。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清爽而安宁,将他记忆中那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贡院恶臭彻底驱散。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柔软的棉布触感,是干净的中衣。

记忆的碎片如同退潮后的贝壳,零星地浮现:

冰冷的号舍,昏黄的油灯,冻僵的手指,恶臭的空气,衙役冰冷的呵斥,还有

还有走出大门时那刺眼的天光,以及扶住自己的两双有力的手

张伯太公

浓密的眼睫如同被晨露打湿的蝶翼,终于极其缓慢地、颤动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晕里,是熟悉的、糊着旧年画的房梁,还有那盏挂在墙角、此刻并未点燃的油灯。

“醒了!阿禾醒了!” 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刻意压低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是张婶!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柱子兴奋的、不加掩饰的叫嚷:“禾哥哥醒了?真的吗娘?禾哥哥!”

陈禾努力地、完全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张婶那张布满关切和喜悦的脸凑到了炕沿,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柱子也扒在张婶腿边,小脑袋探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满是欢喜。

“婶子柱子” 陈禾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

“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张婶连忙应着,声音带着哽咽,赶紧转身去倒水。

“渴坏了吧?快,喝口水润润!” 她端来一碗温热的白水,小心翼翼地扶着陈禾坐起一点,将碗凑到他唇边。

温水流过干涸刺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救赎的舒畅感。

陈禾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顺着食道滑下,仿佛也滋润了他枯竭的灵魂。

张里正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鞋底还沾着泥。

看到陈禾醒来,他那张总是带着点严肃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好小子!可算醒了!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可把你婶子担心坏了!”

他大步走到炕边,粗糙的大手用力地、却带着克制地拍了拍陈禾裹在被子里的肩膀,“感觉咋样?还有哪儿不舒坦?”

陈禾喝完水,靠在张婶垫好的被褥上,感觉力气回来了一点点。

他摇摇头,看着张里正和张婶关切的脸,再看看柱子好奇又依赖的眼神,心头被巨大的暖意填满。

“好多了,张伯,婶子。就是就是浑身没力气,像散了架。”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净柔软的细棉布中衣,又摸了摸盖在身上的、同样干净温暖的厚棉被,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赧然的红晕。

“我我身上那么脏是您和婶子给我”

“嗨!说这些干啥!” 张婶立刻打断他,一边麻利地接过空碗,一边嗔怪道,

“脏了就洗呗!还能让你穿着那身腌臜衣服睡?你睡得死沉,跟个小猪崽似的,我和你张伯费了点劲才给你拾掇干净!换了身里外新的!”

她语气轻松,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眼里的心疼却藏不住。

陈禾心头更是感动,鼻尖有些发酸。

那身从贡院带出来的污秽,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堪忍受。

张伯和张婶却毫无嫌弃,像照顾亲生儿子一样

“谢谢张伯,谢谢婶子。” 他声音微哑,却充满了真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里正大手一挥,随即想起什么,对张婶道,

“阿禾醒了,赶紧去灶上看看,鸡汤炖得差不多了吧?再弄点软和好克化的!这孩子肚子里空了多少天了!”

“哎!我这就去!” 张婶喜滋滋地应着,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柱子往外走,“柱子,别吵你禾哥哥,让他歇着,娘给你禾哥哥炖了大母鸡!”

张婶刚出去,张里正又对陈禾道:“你先歇着,我去给太公报个信。他老人家这两天,天天早上都来院外头转悠,也不进来,就站着看一会儿。”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补充道,“还有你爹和你大哥,这几天也在咱家附近探头探脑的。

过继是过继,可血脉这东西,有时候也由不得人。我去知会他们一声,就说你醒了,让他们也安心。”

陈禾微微一怔。

爹?大哥?还有太公天天来院外站着?

他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太公沉默关心的触动,也有对生父和兄长那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嗯,麻烦张伯了。”

张里正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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