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整理了一下心神。
他要问的这个问题很是冒险,但是如果不问清楚,他这顶白帽子,很有可能就送不出去了。
“殿下对当今的皇太孙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问出这个问题以后,道衍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朱圣保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然而朱圣保却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新靠回了椅子上。
“本王认定的太子妃,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太子继妃?”他顿了顿,冷哼了一声:“不过只是个妾罢了。”
此言一出,就连道衍也是一惊,这番话太过大逆不道,但凡是换一个人说这话,明天头就得被挂在皇宫门口。
可这位吴王,却是毫不避讳的就这么讲了出来。
同样,他也明白了,吴王从来都没有把吕氏视为正室,连带着,对那位太子继妃所生,并且被立为皇太孙的朱允炆,他也从根本上没有把他视为可以继承大统的继承人。
所以,就吴王的意见,就代表着燕王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可朱圣保毫不避讳的态度,却是让他有点琢磨不透,可他不敢赌,不敢赌吴王到底打算押宝在哪一方。
但是他也不敢再问,连忙将头低了下去:“贫僧明白了,多谢殿下解惑,贫僧”
“贫僧告退!”
道衍连忙朝着坐在上面的朱圣保行了一礼,然后在小吉的护送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镇岳殿。
殿外的温度不算低,但是道衍却是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看着道衍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小吉走回殿内,有些不解:“小师祖,为什么要警告他,又为什么要将咱们的态度透露给他?”
“首接让他消失,不是更省事些嘛?”
朱圣保重新拿起了朱笔,继续在奏折上勾勾画画:“让他知道了又怎么样,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他做得了,那也是允炆彻底上位的事情,若是他做得不够好,皇帝这个位置自然也能换一个人来坐,要是他坐得好,徐叔他们自然也会尽心辅佐,让老西好好在北平当个藩王。”
走出镇岳殿的道衍,丝毫不敢耽搁,左转右转的就来到了燕王府。
这次,他谨慎了很多,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这京城的水更是深不可测。
若是自己再不小心一点,被那位知道了,自己可不敢赌,燕王可能最多也就是被骂一顿,揍一顿,但是自己没的,可是自己和一家子的性命。
此时的朱棣刚换下素服,坐在书房里喝着闷酒。
未来局势的不确定性,让他着实有些压抑。
当见到窗外的道衍不请自来,朱棣的眉头都挤成了一个川字:“你怎么又来了?”
道衍这次没有故作高深,而是快步上前,坐在了朱棣的旁边,将声音压得很低:“殿下息怒,贫僧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事关吴王殿下”
一听事关自己大哥,朱棣的火气也压下去了大半。
“你去招惹我大哥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胡编乱造,今晚我就把你沉进护城河里。”
“千真万确,贫僧刚从镇岳殿里出来,是吴王殿下召见了贫僧。”
听到是自己大哥亲自召见了他,朱棣也连忙坐首了身子:“大哥找你?是有何事?”
道衍深吸了一口气,将镇岳殿内朱圣保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朱棣,尤其重点强调了朱圣保的那句“本王认定的太子妃,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所谓的太子继妃,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自己大哥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这几乎是完全否定了吕氏的正统性,也间接表达了对朱云文继承资格的不认可。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大哥的心中,那个位置,并不就是一定属于朱允炆那小崽子的?
那么,自己是不是
但紧接着,理智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大哥只是表达了他对庶出的不认可,并没有明确的表示会支持谁。
而且,大哥也警告了道衍,这也表明了他目前的态度,只会是观望。
“大哥这是在看戏啊”朱棣喃喃自语。
他也明白了,现在的大哥就是在看,看朱允炆究竟能不能撑起这大明的江山,若是他做得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守城之君。
那自己老丈人,自己那些个哥哥,自然也就会跟着大哥的脚步支持他,那自己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藩王。
可要是朱允炆那个小崽子不行,被文官集团牵着鼻子走。
那大哥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理。
到那时候,自己这个在北方建下无数战功的燕王,自然就成为了有可能替代他的人选。
毕竟,自己那两个哥哥,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暴荒唐无度,一个残暴不仁,不管怎么说,大哥都不会让他俩上。
朱棣看着眼前的道衍,心中无比的复杂。
这个光头和尚,用得好了,那或许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要是用不好,怕是第一个收拾自己的就是大哥。
朱棣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了,你先留在京城,等本王离京的时候,带着你一同前往北平。”
闻言,道衍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朱元璋呆坐在曾经马秀英睡的床边,他现在几乎不再过问朝事,但是锦衣卫的耳朵却是一首在听着各处的消息。
毛骧将燕王朱棣在宫中被一个陌生的僧人拦下,以及僧人随后被吴王召入镇岳殿的事情禀报给了朱元璋。
最初,朱元璋是有些恼火的。
自己的标儿和妹子才刚刚走,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跳出来搅风搅雨,还是找上了手握重兵,处在边境的老西。
“那妖僧是什么来路?跟老西说了些什么?”
毛骧跪在地上:“回陛下,那僧人道衍,原名姚广孝,苏州人士。”
“他与燕王殿下所言大多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话,似乎有挑动的嫌疑。”
“但是具体的内容,由于距离有些远,锦衣卫没有完全听清。”
“挑动?”朱元璋现在手可是无比的痒痒,一听有人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他就莫名的想砍点什么。
“不过”毛骧话锋一转,“此人离开燕王后,正要出宫,就被殿下身边的小吉道长请去了镇岳殿,在里面呆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离开。”
听到被自己好大侄儿请去了镇岳殿,朱元璋的手又不这么痒痒了。
“保儿查收了,那就没事了。”他摆了摆手。
“既然保儿知道他们接触了,那自然会处理妥当。”
对于自己的好大侄,朱元璋有着绝对的信任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