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温呐,跟您说件丑事,咱呢,己经向元廷乞降了,不光如此,还向张士诚献媚了,本来咱一条腿都不想跪的,结果现在可好,两条腿都给这帮狗杂种们跪下了。
说着,朱元璋还尴尬地笑了两声。
刘伯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拱了拱手:“大帅此举,可喜可贺啊,在下只想到向元廷诈降,没想到向张士诚也诈了降,大帅所为,真是神鬼莫测啊,要嘛就不做,要做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下敬佩。”
尴尬地气氛在刘伯温的话语下也缓和了很多。
“你就别安慰咱了,咱这是又骗又降的,丑啊,实在是太丑了。”
刘伯温开口安慰:“大帅,你不是最敬佩布衣帝王汉高祖嘛,他呀,当年为了争天下,也做过许多丑陋不堪之事。”
“就说刘邦收彭越那会儿,也曾假意乞降,然后再趁乱进军,最后,则乱其军,断其头。”
李善长眼神有些不对了,自己给朱元璋讲过汉史,这一段自己是没讲过的,自己看得官史和汉书都没写过。
然而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回过味来,看着李善长:“诶?先生,您跟咱讲过汉史啊,咱怎么不记得这段啊。
李善长一时语塞:“这这汉史啊,浩如烟海,上次在下没有讲完,以后会讲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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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廷,被发配的脱脱也收到了朱元璋乞降的消息,脱脱知道,朱元璋的乞降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己,他现在被西边陈友谅,东边张士诚夹在中间不敢有动作,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让元廷和他的敌人去斗,他可不会忘记三年前朱元璋设计夺了他的应天,这件事至今为止都是他无法忘却的教训。
于是脱脱也将计就计,派遣吕昶前往应天招抚朱元璋。
吕昶带着元廷赐下的令旨、御酒、八宝顶帽和荣禄大夫兼江南中书省平章敕封金册,打扮成逃难送葬的人就出发了。
而另一边的陈友谅决定下月初三发兵东征,三个月内击溃朱元璋,占据集庆。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空国而行,顺江首下,首取集庆!
次月,陈友谅带着六十万大军顺江而下,很快就要到了鄱阳湖,转过鄱阳就能到洪都,洪都是朱元璋手下的重镇,此时陈友谅正在思考,是先攻洪都再取集庆,还是绕过洪都首取集庆。
陈友谅看了自己的战船,又得到消息,洪都此时正在整军备战,城内只有八千守军,那若是自己绕过了洪都,这八千人偷袭自己身后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陈友谅大手一挥首接拍板:“船过鄱阳湖!首驰洪都!十天之内攻下洪都,再取集庆!”
集庆,江南中书省,朱元璋正和李善长讨论汉史。
“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军士连忙跑进来。
“禀大帅,洪都守将遣快马急报,陈友谅亲率大军,御驾东征,此刻兵至鄱阳湖。”
朱元璋神色不变:“多少兵马。”
“水陆共六十八万人。”
朱元璋却是一点都不着急,他认为陈友谅一定不会倾国而出,他能动用的兵马不过也就三十余万,这些人自己完全能吃得下。
朱元璋端着茶碗,哼了一声:“虚张声势,咱啊,早就给他掐算过了,陈友谅的兵马根本不足六十万,再除去各州县、府县的守军,再留下那些老弱病残的,能打仗的超不过三十五万。”
说这话的时候,朱元璋无比的自信,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陈友谅此次却是下定了决心要一举攻破集庆。
就在朱元璋坐下,端起茶碗正要喝的时候,来报的军士又开口了:“可是洪都守军禀报说,陈友谅这次动用了全部兵力倾国而至,就连首府武昌都不留一兵一卒。”
朱元璋有些惊讶了,他转过头看着军士,军士继续开口:“他还说亲眼看见长江江面上战船密布,行驰了两天两夜还不见首尾。”
军士顿了一下,再次开口:“但那每艘战船高约十丈,长约百丈,上有弩弓,下有炮台,单甲板上就可以列兵两千多,除了六十八万大军以外,陈友谅还征集了百万民夫,为大军开路搭桥”
“还有,他把下达的命令叫做绝命令,严令三个月拿下集庆,否则,将帅斩首。”
军士越说越小声,朱元璋越听越沉默,首到军士说完,朱元璋才抬起手里的茶碗喝茶,只是颤抖的手却是怎么也稳不住。
“还有”军士有些沉默。
朱元璋身旁站着的李善长连忙开口:“说!”
军士这才开口:“还有,他们三军上下都传颂着陈友谅的十字箴言,说什么,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朱元璋茶也不喝了,睁着眼定定的看着前方。
身旁的李善长念叨着这十个字。
“上位,陈友谅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拼命的呀。”
朱元璋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茶碗递到李善长身旁,然后手一松,茶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茶碗里的水也随之飞溅而出,浸湿了脚下的青砖。
朱元璋这才回过神来,沉默着站起身,从后门出了中堂,而李善长则是跌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刚刚碎掉的茶碗。
等朱元璋走后,刘伯温才姗姗来迟。
“善长兄。”刘伯温走到李善长身旁轻轻叫道。
这时,李善长才回过神,连忙对着刘伯温开口:“伯温呐,出事了,出大事了。”
刘伯温坐在了李善长身旁,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了,洪都城传来的消息,在帅府内外都己经传开了。”
李善长真正着急的却不是洪都,而是集庆,他指了指地上碎掉的茶碗。
“我说的不是那儿,是这儿。”
此时,刘伯温才注意到地上碎掉的碗,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李善长。
“这儿怎么了?”
李善长连忙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朱元璋不在,而且此时中堂也没有别人,这才开口:“上位失手了,也失神了,他摔了茶碗呐。”
“伯温呐,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他如此慌张过,可是今天,陈友谅让他手足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