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十二月,对于华夏电影市场而言,是一个冰与火交织的月份。
火焰,几乎独属于《博物馆奇妙夜》。
自12月13日全球同步上映以来,这把由王盛亲手点燃的奇幻之火,便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国,首周末逼近五千万的票房成绩不仅刷新了各项纪录,更象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因入世而略显忐忑的文化产业,证明了“内生增长”与“文化自信”并非空谈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周末,尽管工作日票房有所回落,但凭借着炸裂的口碑和“合家欢”的绝对属性,其票房走势依旧坚挺得令人发指。”已经从媒体标题演变为一种大众参与的集体狂欢。
而与这团烈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雄》及其背后势力所感受到的刺骨寒意。
撤档声明并未能平息风波,反而象是一面竖起的靶子,引来了更密集、更犀利的攻击。
盛影传媒公关部高效运转,将“模仿《卧虎藏龙》”、“形式大于内容”、“叙事空洞”、“脱离群众”、“缺乏文化自信”等标签牢牢钉死在《英雄》身上,并通过其掌控的媒体矩阵和新兴网络渠道反复强化。
这些论调并非空穴来风,它们精准地戳中了《英雄》在鹏城试映后流传出的软肋,并与《博物馆奇妙夜》扎根本土、创新叙事的成功形成了残酷对比。
在民族情绪被《博物馆》极大激发的当下,这种批判极易引起共鸣。
“投降派”的帽子,在七月份曾被某些人试图扣在王盛头上,如今却在舆论的巧妙引导下,隐隐扣向了张亿某和他的《英雄》。只不过,这次“投降”的对象,从抽象的“西方”变成了更具体的“奥斯卡评委”和“海外审美”。
新画面影业的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数九寒天。
“胡说八道!全他妈是胡说八道!”张伟平将一份报纸狠狠摔在桌上,油墨印刷的“《英雄》:一场迷失在奥斯卡路上的东方奇观模仿秀”标题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懂什么?他们看过成片吗?就凭几句试映反馈,就敢这么诋毁一部投资三千万美元、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作品?”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白布满了血丝。
前期的巨额宣转投入打了水漂,如今还要承受这漫天遍野的负面舆论,这让他感觉象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还要被吐上一脸唾沫。
“张总,消消气。”一旁的宣传经理试图安抚,“现在舆论风向对我们不利,硬碰硬恐怕……”
“不碰?难道就任由他们泼脏水?”张伟平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联系跟我们关系好的媒体,发声明,严厉谴责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测和诋毁!强调《英雄》是我们倾力打造的东方美学盛宴,是真正具有国际视野的艺术大片!”
类似的声明,在过去几天里,新画面已经发过不止一次。
但效果寥寥。
在《博物馆奇妙夜》掀起的狂潮和盛影系精准的舆论引导面前,这些辩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被嘲讽为“垂死挣扎”、“气急败坏”。
更让张伟平憋闷的是,作为导演的张亿某,其反应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次无法推脱的公开活动后,张亿某被守候多时的记者堵住。
面对连珠炮似的关于《英雄》撤档、模仿质疑、叙事争议等问题,这位一向沉稳的大师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从容。
“电影的好坏,应该由观众看了之后来评判,而不是在上映前就凭一些碎片信息下定论。”他的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悦,“某些同行和媒体的做法,让我很失望。这不是健康的竞争环境。”
当有记者追问是否觉得《英雄》被“恶意针对”时,张亿某脸色铁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冷地甩下一句:“清者自清。”
便在助理的护送下匆匆离开。
“清者自清?他这是什么态度?”“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看来大师也受不了这舆论压力了啊。”……张亿某这算不上失态,但绝对称不上得体的回应,被媒体放大解读后,进一步助长了批评的声浪。
国产商业大片的旗帜?《博物馆奇妙夜》正扛着这面旗高歌猛进。
国产艺术大片的标杆?《英雄》如今深陷“模仿”和“形式主义”的泥潭。
国产特效大片的里程碑?《博物馆奇妙夜》的视效奇观获得了交口称赞。
张伟平感觉自己手中的牌一张张被打落,《英雄》赖以造势的几面大旗,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被对方拔起,换上了“盛影出品”的徽记。
这种全方位的压制,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
他并非看不出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从《绣春刀》的精准卡位,到《博物馆奇妙夜》的全球同步,再到如今针对《英雄》的舆论绞杀,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王盛和他的盛影传媒,展现出的不仅是商业上的成功,更是一种对行业生态位冷酷无情的争夺和重塑。
……
而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围绕着《英雄》的这场风波,也引起了一些更深层次的关注和不悦。
京城,某处隐秘的私人会所内。
几位气质不凡、显然久居上位的中年男子正围坐品茗。房间内檀香袅袅,气氛却略显沉凝。
“这个王盛,手段倒是狠辣。”其中一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英雄》这么一搞,后面很多事都不好办了。”
“《卧虎藏龙》打开了一个口子,让西方看到了他们想象中的‘东方美’。这是文化输出,也是软实力的一部分。”
另一人接口道,指尖轻轻敲打着紫砂壶,“《英雄》本是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用更宏大的场面、更顶尖的阵容,进一步巩固这种印象,叩开奥斯卡的大门,为后续更多……类似的合作铺路。现在被他这么一搅和,‘模仿’、‘迎合’的帽子扣上来,味道全变了。”
“他那个《博物馆奇妙夜》,倒是另一种‘文化输出’。”第三人语气听不出喜怒,“把我们的文物、历史用好莱坞的方式包装,看似热闹,内核呢?还能保留多少我们自己的东西?这种输出,究竟是利是弊?”
“关键是,他现在风头太盛,民意在他那边。他批判《英雄》‘缺乏文化自信’,自己却靠着更贴近好莱坞模式的片子大获成功,这本身就是个悖论,但老百姓就吃这一套。”
最先开口那人叹了口气,“他这一套‘商业价值即正义’的逻辑,把水搅浑了。
我们之前推动的,以艺术和美学为先导,承载特定文化内核和价值观的‘大片路线’,被他用更纯粹的商业成功给解构了。以后再想用‘艺术大片’、‘文化使命’来说事,难度就大了。”
“听说,他下一步还要推动那个‘猫眼’平台,要彻底改变发行和售票环节……此子,所图非小啊。”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王盛的崛起,以及他采用的这种完全市场化、甚至带着几分“野蛮”气息的竞争方式,打乱了许多人精心布局的棋盘。
《英雄》的困境,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成败,更意味着某种路径可能被质疑,某种资源可能被重新分配。
“再看看吧。”最终,有人一锤定音,“《博物馆奇妙夜》的全球票房不是要出来了吗?看看他在海外,是不是也能象在国内一样所向披靡。若是……那有些策略,或许就需要调整了。”
……
时间,在喧嚣与暗流中,悄然来到了京城时间2002年12月21日。
对于华夏而言,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影院依旧人潮涌动,《博物馆奇妙夜》继续着它的票房收割。
而在大洋彼岸,美国时间12月20日,星期五的喧嚣刚刚落下帷幕。
北美及全球多个地区的电影市场,结束了《博物馆奇妙夜》上映后的第一个完整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即将从世界各地汇总而来的首周票房数据。
这不仅仅是关于一部电影能赚多少钱的数字,在很多人眼中,这更是一场关于路径、模式和话语权的较量结果。
《博物馆奇妙夜》能否在海外复制其在国内的奇迹?王盛的“东方奇幻”能否真正打动西方观众?这团在华夏熊熊燃烧的烈火,能否也在世界范围内燎原?
答案,即将揭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