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分别时,苏珩攥着我的手,眼眶通红地说 “等我,咱们去成都。
“苏珩”
林砚秋声音哽咽,泪水砸在腰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真的 被朱有燉抓了?”
蒋瓛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神色,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循循善诱:“林侍卫长,朱有燉本就恨苏珩出卖军情,若不是要利用他瓦解沧溟卫,早就砍了他的头。
如今苏珩在西安,就像踩在刀尖上,你若不帮他,等朱有燉利用完他,他还有活路吗?”
林砚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可我写了这封信,就是帮你们对付辽军,对付卫凛啊!他在辽王军中潜伏,他岂不是会暴露?”
“卫凛是为了我才归顺的,我不能害他”
“害他?”
蒋瓛嗤笑一声:“林侍卫长,你太天真了。卫凛替陛下效力,本就是为了能保你平安。如今你写这封信,让他摸清辽军据点,既是帮陛下,也是帮他 。
等陛下拿下辽东,卫凛就是首功之臣,到时候你们既能团聚,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怎么会是害他?”
蒋瓛的话像一根刺,扎进林砚秋心里。
他看着手中的腰牌,又想起苏珩在信里的誓言,两种情愫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爱苏珩的温柔执着,也爱卫凛的坦荡炽热。
他想救苏珩于水火,也想与卫凛相守一生。
“我若写了,卫凛在辽军里的身份,岂不是会被戳穿?”
他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蒋瓛,像是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你们说保他平安,可万一 万一辽王发现他通敌,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蒋瓛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林侍卫长放心,卫凛既敢替陛下效力,自然有自保的本事。
再说,等他把据点信息传回来,陛下会立刻派人接应他离开辽东,到时候他带着你,去江南水乡过安稳日子,岂不比在辽军里提心吊胆好?”
这话像蜜糖,却又裹着毒刺。
林砚秋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画面:卫凛牵着他的手,走在成都的青石板路上,就像当初和苏珩约定的那样 。
可画面里的人,偏偏换成了卫凛。
他猛地闭眼,苏珩通红的眼眶又在脑海里浮现,徐州城外,苏珩攥着他的手说 “等我,咱们去成都”,那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如今想来,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苏珩 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林砚秋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水迹。
“不肯?”
蒋瓛冷笑一声,俯身靠近他,声音压低了些:“林侍卫长,你忘了苏珩手里还握着沧溟卫在西安的据点?
朱有燉要靠他瓦解沧溟卫,就绝不会让他死。
可等苏珩没用了,朱有燉要杀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到时候,你就算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下来:“但你不一样。你写了这封信,就是大楚的功臣。陛下不仅会救你,还会帮你保住苏珩。
毕竟,一个活着的苏珩,比死的更有用。你想想,等你和卫凛团聚,苏珩也能平安无事,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最好的结果?林砚秋苦笑。
他知道,这不过是蒋瓛的话术。
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他选了卫凛,就注定要欠苏珩;选了苏珩,又要负了卫凛。
就像当初在兖州,卫凛在篝火旁向他表白时,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
他总以为能拖到一个两全的时刻,可如今才明白,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他抬手抹掉眼泪,指腹反复摩挲着腰牌上的纹路,那是卫凛当初亲手刻的 “凛” 字,此刻却像在灼烧他的手心。
“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要亲眼看到苏珩平安的消息,不然,这封信我不会写。”
蒋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立刻应道:“没问题!只要你肯写,陛下会立刻派人去西安打探苏珩的消息,等消息传来,保证让你亲眼看到。”
他把笔塞到林砚秋手里:“林侍卫长,别再犹豫了。卫凛还在辽东等你,苏珩还在西安盼着你,你若是再拖下去,耽误的可是两个人的性命。”
林砚秋握着笔,手还是在抖。
他看着空白的信纸,又看了看手中的腰牌,脑海里交替闪过苏珩的温柔和卫凛的坦荡。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笔尖缓缓落在纸上。
他知道,这一笔落下,就再也回不去了。
几个月前,沧州城。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进营帐,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声音带着哭腔嘶吼:
“殿下!开封… 开封城破了!陛下… 陛下他被楚军生擒了!”
“轰” 的一声,朱权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紧握的令旗 “啪嗒” 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在身后的舆图案上,案几上的烛台被撞翻,火苗舔舐着舆图边缘,很快便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你说什么?”
朱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再说一遍!开封怎么会破?五哥他… 他怎么会被俘?”
斥候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泪水混着尘土砸在地面:“朱大牛叛变,打开城门引敌入城,皇宫被围… 陛下奋力抵抗,却被朱大牛踹倒生擒,如今己被押往南京…
还有… 还有谭七率领二十万楚军,正朝着沧州方向赶来,预计七日内便会抵达!”
营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以及朱权粗重的喘息。
朵颜三卫全军覆没的痛还未消散,开封城破、兄长被俘的消息又接踵而至,像是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殿下…”
副将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朱权一把推开。
朱权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令旗,眼中布满血丝,却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冷静:
“谭七二十万大军… 沧州城防薄弱,八万军… 粮草只够支撑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