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的告急消息传到皇宫时,朱元璋正盯着案上南京城防图,脸色变得阴沉。
听到 “北门守军己支撑不住”,他猛地抬手扫落案上茶杯,青瓷碎裂的脆响在殿内回荡,茶水混着茶叶溅了内侍满脚。
他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内侍嘶吼:“朱棡呢?让他立刻带禁军去支援北门!告诉他,北门丢了,他也别活了!”
话喊出口时,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可心底却掠过一丝慌忙。
他知道朱棡性子沉稳,若不是真的被困,绝不会耽误援军。
话音刚落,内侍跌跌撞撞扑进来,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晋王殿下正被困在内城街道!
百姓逃难的马车、挑着行李的流民堵满了路,禁军的马队根本冲不进去!殿下让奴才给您带话,他就算亲手砍开一条血路,也绝不会让反贼从北门进来!”
朱元璋听完,手指狠狠攥紧腰间玉带,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让他稍稍冷静。
他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脑子里闪过当年打天下时的场景 —— 那时再难的仗,身边总有徐达、常遇春陪着,可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侍卫沉声道:“备马!咱要亲自去北门!”
侍卫们连忙上前阻拦,为首的侍卫长扑通跪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万万不可!城外反贼的火箭如流星般密密麻麻,外城都在火箭覆盖之内,您若出事,大明的江山就彻底完了!”
朱元璋一把推开侍卫,袍角扫过地上的瓷片,发出哗啦声响。
他眼神决绝,语气却带着一丝疲惫:“大明都快没了,咱还惜什么命!当年咱从濠州起兵,光着脚都敢跟元兵拼,现在难道要躲在皇宫里等着被反贼砍头?”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刀,那是他当年征战时用的,刀柄上的纹路早己被磨得光滑 —— 他知道自己老了,可这江山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绝不能在他手里丢了。
东门城头,李忠的长剑早己被鲜血染红,剑刃上凝结的血珠顺着锋利的边缘滴落,砸在城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可他不敢分心 。
眼角余光里,又有几名朝鲜士兵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他刚用剑挑飞一名爬上城头的朝鲜士兵,那士兵从两丈多高的城墙坠落时,凄厉的惨叫还未消散,就被另一名涌上来的仆从军士兵踩在脚下。
后者的草鞋瞬间被鲜血浸透,却浑然不觉,只握着短刀朝着明军士兵的胸口捅去,嘴里还喊着:“杀!杀尽明狗!”
李忠气得浑身发抖,对着那名仆从军士兵吼道:“你可知这城墙后是多少百姓?你为了荣华富贵,就甘心当反贼的走狗?”
可对方根本不理会,挥刀就朝他砍来。
李忠侧身躲开,心中满是悲凉 —— 他守了二十年城,从北平到南京,什么样的仗没打过,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敌人。
城墙上的尸体越堆越高,一名明军士兵被长矛从后背贯穿,矛尖带着碎裂的内脏从胸前穿出。
他踉跄着抓住身旁同伴的胳膊,咳着血说:“告诉 告诉我的家人 我没当逃兵 我是为了大明死的”
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手无力地垂落。
另一名士兵被滚石砸中头颅,脑浆与鲜血混合着碎骨溅在旁边士兵的脸上。
那人抹了把脸,血腥味首冲鼻腔,他盯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嘶吼着:“我跟你们拼了!”
可刚冲出去两步,就被身后的敌军一刀砍断了脖颈,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望着皇宫的方向。
明军士兵王二柱的左臂早己被箭射穿,布条胡乱缠在伤口上,鲜血却仍从缝隙中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半边袖子。
他咬着牙举起盾牌挡住迎面而来的弯刀,盾牌被劈出一道深痕,木屑飞溅。
刀刃的余威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胡乱抹了把眼,就看到金允浩趁机挥刀刺来。
王二柱侧身躲开,胸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吼道:“狗贼!我爹就是年前被你们杀的!今天我要为我爹报仇!”
他举起短刀,朝着金允浩的胸口捅去,哪怕自己的后背被另一名敌军划开一道大口子,也丝毫没有退缩。
城墙下的景象更是惨烈。
一名朝鲜仆从军士兵的右腿被滚石砸断,骨头从伤口处刺出,白森森的吓人。
他拖着断腿在地上挣扎,对着路过的同伴哭喊:“救救我!我还能打!我还能杀明狗!带我一起走!”
可同伴们却只顾着冲锋,有人甚至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不耐烦地说:“别管他了,他就是个累赘!耽误了攻城,谁都没好果子吃!”
无数双脚从他身上踏过,骨骼碎裂的脆响与他微弱的呻吟很快被战场上的呐喊淹没。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眼中满是绝望 —— 他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才来当兵的,可现在,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瓮城方向,明军粮官周福成的尸体靠在残破的粮垛旁,他的胸口被弹片炸开一个大洞,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未吃完的麦饼。
那是今早他媳妇给他烙的,临走时媳妇还说:“你要平安回来,我再给你烙你爱吃的葱花饼。”
一名民夫路过,看到这一幕,蹲在地上哭着说:“周大人,您昨天还说要给我儿子留一袋粮食,让他守城时能吃饱饭 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他伸手想把麦饼从周福成手里拿出来,可周福成攥得太紧,根本掰不开 —— 民夫知道,周大人是想把最后一口吃的,留给还在守城的士兵。
内城街道上,混乱与死亡同样肆虐。
张城的尸体旁,老妇抱着年幼的孙子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满了她的脸:
“兵老爷,您怎么就走了啊?您昨天还说要把我儿子带回来,说他在城头好好的 您答应我的,怎么就不算数了啊!”
孙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伸手抓着老妇的衣角,嘴里喊着:“奶奶,我怕 我要爹”
逃难的百姓与溃败的明军士兵挤在一起,人群推推搡搡,不时有人被绊倒,随即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
一名明军士兵对着百姓吼道:“让开!我们要去支援城头!再不让开,城破了你们也活不了!”
百姓却哭喊道:“我们也要活命啊!你们当兵的拿着兵器,反贼来了你们能打,我们手无寸铁,不跑难道等着被杀吗?
你们当兵的不保护我们,还跟我们抢路,这算什么大明的兵!”
李忠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他挥剑砍倒一名敌军,却感觉手臂越来越沉重,肩胛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知道,东门守不住了。
士兵们死伤过半,弹药也快用完了,可敌军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突然,一支长矛从侧面刺来,他仓促间侧身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长矛刺穿了他的肋骨。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遍全身,鲜血顺着矛杆不断涌出。
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长矛,对那名朝鲜士兵冷笑道:“我李忠守了一辈子城,从没想过会栽在你们这群走狗手里!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说着,他用尽最后力气,挥剑砍向对方的脖颈。
那名朝鲜士兵没想到李忠都这样了还能反击,躲闪不及,被砍中了肩膀,惨叫一声后退两步。
他恼羞成怒,用力将长矛抽出。李忠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残破的垛口上,视线渐渐模糊。
他最后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喃喃道:“陛下 臣 尽力了 没能守住东门 臣对不起您”
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身体缓缓滑落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旁,很快就被后续涌来的士兵淹没。
城墙上的厮杀仍在继续,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
火箭残留的火星还在燃烧,士兵的惨叫、兵器的碰撞声与百姓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战争图景。
没有人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场战争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么活下去,要么死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