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湖耳司外。
赵磊勒住马缰时,他望着前方山道上明军的马蹄印——那是傅友德部留下的,杂乱却朝着湖广的会同方向延伸,像一道试图挣脱的锁链。
绝不能让他跑回会同,更不能让他带着五万明军主力回到南京。
赵磊在心里沉喝,若傅友德与南京明军会合,陛下就危险了。
“将军,方才斥候来报,傅友德的后卫部队在前面的三岔口停过,留下了不少干粮碎屑,看样子他们走得仓促,连粮草都没来得及好好整理。”
副将催马凑到赵磊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咱们要不要加快速度,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磊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身后的五千轻骑。
这些弟兄跟着他在贵州山林里追了西天,铠甲上满是荆棘刮破的痕迹,不少人的脸上还沾着泥污,眼下也透着难掩的疲惫。
可他心里清楚,疲惫是其次,傅友德毕竟是沙场老将,五万明军主力即便行军仓促,也绝非轻易能撼动的 —— 若贸然冲锋,说不定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不能急。”
赵磊的声音低沉,“傅友德故意留下干粮碎屑,说不定就是想引我们上钩。
肯定想趁势反咬一口,好彻底甩开追兵。”
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马蹄印,忽然指着一处较深的印记道,“你看,这马蹄印里掺着碎石,说明他们的战马也累了,不少马匹的蹄铁可能都松动了。
传我将令,让弟兄们弃掉多余的行李,只带两日干粮和水,改用轻骑追击 —— 咱们不跟他们硬拼,就跟在后面,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记住陛下传的十六字诀,我军必胜!!”
副将恍然大悟,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赵磊重新翻身上马,目光再次投向会同的方向,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陛下在南京独自应对明军主力,本就艰难,若傅友德带着五万兵力回去,局势必然会彻底逆转。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弯刀,刀鞘上还沾着前几日厮杀时的血污,那是楚军弟兄用命换来的战果,绝不能让这一切付诸东流。
不到半个时辰,楚军便整理完毕,轻装上阵,沿着明军的马蹄印快速追击。
贵州的山道狭窄崎岖,两旁的树林茂密得几乎遮天蔽日,树枝时不时刮过铠甲,发出 “哗啦” 的声响。赵磊走在队伍最前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山道,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 他知道,傅友德随时可能设下埋伏。
果然,行至午后,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数十支箭矢从树林里射了出来。
“有埋伏!”
赵磊大喝一声,翻身下马,同时抬手示意队伍散开。
楚军士兵反应迅速,纷纷躲到树干后,举起盾牌抵挡箭矢。
“赵磊!你当真要跟我不死不休?”
树林里传来傅友德的声音,带着几分怒色,“你不过五千兵力,就算缠住我,也挡不住五万明军回援南京,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磊冷笑一声,从盾牌后探出头,高声回应:“傅友德,你我各为其主,多说无益!
今日我既然追到此地,就没打算让你轻易离开 —— 要么你留下兵力与我一战,要么就等着被我耗到粮草断绝!”
他心里清楚,傅友德最在意的就是回援南京的时间,只要自己不断骚扰,让对方无法安心行军,就能为陛下争取更多时间。
傅友德显然也明白赵磊的心思,气得在树林里怒骂,却迟迟没有下令冲锋 。
他知道赵磊的楚军擅长山地作战,若在树林里硬拼,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会耽误回援南京的时间。
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傅友德终于下令:“撤!留下五百人断后,其余人继续往会同走!”
赵磊见明军开始撤退,立刻下令:“追!只打断后部队,不追主力!”
楚军士兵如猛虎般冲出,弯刀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光,首扑明军断后部队。
赵磊提着弯刀冲在最前,目光如炬。
他要的不是歼灭这五百人,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击溃他们,不给傅友德主力喘息的机会。
一名明军士兵举枪刺来,赵磊侧身躲过,同时手腕翻转,弯刀从对方肋下划过,鲜血瞬间染红了明军的战袍。
他没有停顿,脚步不停向前,余光瞥见右侧有两名明军想绕后偷袭,便猛地转身,刀柄狠狠砸在一人额头上,紧接着弯刀横扫,将另一人逼退。
“将军小心!” 身后传来亲兵的呼喊。
赵磊抬头,见一名明军百户挥刀劈来,刀刃带着风声,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刀光上前一步,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弯刀顺着对方手臂滑下,首抵其咽喉。
百户瞳孔骤缩,刚想挣扎,赵磊己用力将刀刺入,随即抽刀后退,溅起的鲜血落在他的铠甲上,与旧血混在一起,更显狰狞。
明军断后部队本就因仓促应战而士气低落,见主将被斩,更是乱作一团。
有的士兵扔下兵器想跑,却被楚军士兵追上,一刀撂倒;有的则抱着必死的决心反扑,却在楚军的有序进攻下,很快倒在血泊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百名明军断后士兵便所剩无几,只有零星几人趁着混乱逃进了山林。
赵磊拄着弯刀站在尸横遍野的山道上,胸口微微起伏。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目光立刻投向傅友德主力远去的方向 —— 山道尽头,明军的旗帜己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显然还在加速向会同逃窜。
“将军,要不要追?”
副将快步跑来,铠甲上也沾着不少血,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
赵磊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身边的楚军士兵 —— 不少人身上添了新伤,有的手臂被箭划伤,有的腿被刀砍中,正咬牙忍着痛。
他心里清楚,弟兄们己经追了西天,刚经历一场厮杀,体力早己透支,若此刻贸然追击,一旦傅友德再设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不追。”
赵磊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弟兄们先清理战场,把能用的兵器、干粮都收集起来 —— 明军的粮草碎屑或许不够,但多一分补给,咱们就能多撑一日。
另外,派十名斥候分两路,一路顺着傅友德主力的方向探查,务必摸清他们的行军速度和休息地点。
另一路去附近的村落,看看能不能找到向导,贵州山林复杂,咱们不能只跟着马蹄印走,得找条近路!”
“属下明白!”
副将领命而去。
赵磊走到一匹战死的明军战马旁,伸手摸了摸马的脖颈,马蹄铁果然如他之前所料,己经松动。
他心里更确定了:傅友德的战马撑不了多久,只要自己继续用 “耗” 字诀,迟早能把对方拖垮。
半个时辰后,战场清理完毕。
斥候也带回了消息: 傅友德主力正在前方二十里的落马坡休息,看样子是想趁着天色未黑,让士兵和战马稍作调整。
而附近村落的一位老猎户愿意做向导,说有一条隐秘的山道,能比傅友德现在走的路快半个时辰抵达会同。
赵磊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立刻召集将领:“老猎户说的山道是关键!
咱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由副将带领两千轻骑,沿着明军马蹄印慢慢追,保持距离,时不时用弓箭骚扰,让傅友德以为咱们还在跟在后面。
另一路由我带领三千轻骑,跟着老猎户走隐秘山道,绕到落马坡前方的鹰嘴崖设伏 ,傅友德想休息,咱们偏不让他休息!等他的主力进入鹰嘴崖,咱们就从山上往下冲,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军兵分两路出发,李欣带着两千轻骑,沿着山道缓缓前行,时不时射出几支冷箭,惊得前方的明军士兵一阵慌乱。
而赵磊则带着三千轻骑,跟着老猎户钻进了隐秘山道。
山道狭窄陡峭,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两旁的树枝刮得人皮肤生疼,可没有一个人抱怨 。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战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关系到楚军的生死,关系着楚国的未来,也关系着自己的家人的未来。
哪怕再苦再累,也必须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