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青蚨(1 / 1)

楚军的火把将破庙照得亮如白昼,被绑住的“青蚨”和灰衫汉子并排跪在地上,麻绳勒得手腕生疼。

那为首的将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突然俯身捏住“青蚨”的下巴,指腹擦过他嘴角的灰尘:“锦衣卫的暗探,倒有几分本事,连楚地的胭脂调法都摸得清。”

“青蚨”咬紧牙关不说话,眼角却瞥见灰衫汉子在偷偷挣扎——他腰间藏着的短刀正硌着地面,显然还想拼死一搏。可没等汉子动作,将领身后的亲兵就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手背,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汉子疼得闷哼出声。

“别急着动。”

将领首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你们锦衣卫要查我们的布防,我们也想知道,南京城里那位,到底还安了多少眼线在楚国。”

说话间,两个亲兵抬着一个木盒走进来,打开时里面竟摆着三枚锦衣卫铜符,样式和“青蚨”腰间的一模一样。

“这是上个月从另外三个‘货郎’身上搜出来的。”

将领指了指木盒,“他们跟你一样,都觉得自己藏得严实,可忘了我们沧溟卫,最会盯‘盯梢的人’。”

“青蚨”的心猛地一沉,原来镇抚司派来的暗探,早己折损了大半。

他突然想起头几日在茶馆听到的闲话,说楚王陈砚养了一群“夜眼”,专查行踪诡异的外乡人,当时只当是民间传言,如今才知那竟是沧溟卫的暗线。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亲兵匆匆跑进来禀报:“将军,巡检营来了,说接到线报,有锦衣卫暗探在此聚集。”

将领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青蚨”:“看来你们的人,倒比我们还急着灭口。

他挥了挥手,“把他们俩带下去,关进后山的石牢,等戴老板的指令。”

“青蚨”被亲兵架着往外走,路过灰衫汉子时,听见汉子咬牙低声道:“你若敢招供,镇抚司绝不会放过你!”

他没有回头,只觉得喉咙发紧——现在的他,连自己能不能活到被“不放过”的那天,都不知道。

石牢潮湿阴冷,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

“青蚨”被扔在地上,腰间的铜符硌得他肋骨生疼,他伸手摸了摸,铜符的边缘早己被体温焐得光滑,可此刻却像块冰,凉得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素色布裙的女子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将碗放在他面前:“毛大人说,你若是肯说出锦衣卫在楚国的联络点,便饶你不死。”

“青蚨”抬头看向女子,她眉眼间带着楚地女子特有的温婉,可指尖却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货担里的“石榴红”胭脂,若是寻常女子,此刻或许会对着胭脂描眉,而眼前这人,却能在温柔的表象下藏着锋芒。

“我不会说的。”

他移开目光,声音沙哑。

女子没再劝说,只轻轻叹了口气:“你可知上个月,有个锦衣卫暗探,为了保命,招出了三个联络点,结果第二天就被人毒杀在牢里——下手的,是你们自己人。”

“青蚨”猛地抬头,女子己经转身离开,牢门“吱呀”一声关上,只留下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在阴冷的石牢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粥碗,突然想起出发前蒋瓛的话:“记住,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这盘棋里,“自己”早己成了最不可信的棋子——信了自己的忠诚,或许会被楚军处死;若背叛了镇抚司,又会被自己人灭口。

又过了两日,石牢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之前的将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扔在“青蚨”面前:“这是你刻在客栈房梁上的密文,我们己经破译了。你若肯在上面签个字,证明这些消息是你故意泄露给我们的,我便放你走。”

“青蚨”捡起纸,上面的密文清晰可见,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刻下的。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锦衣卫派他来查探情报,如今沧溟卫却要他反咬镇抚司一口,而无论他选哪条路,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死。

“你们不会放我走的。”

他把纸扔回给将领,“就算我签了字,你们也怕我泄露石牢的位置,不是吗?”

将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否认:“你倒是聪明。不过戴老板说了,像你这样的人,若是肯归顺,倒能为我们所用——毕竟,锦衣卫的暗探手段,我们还挺需要的。”

“青蚨”沉默了。

他想起铜符,想起锦衣卫的密令,想起那些刻在房梁上的密文,更想起灰衫汉子手背被踩断时的闷哼、石牢外巡逻队的马蹄声,还有女子那句“下手的,是你们自己人”。

忠诚像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曾以为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屠刀。

“归顺?”

“青蚨”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你们要用我的密探手段,去查你们自己人吗?”

将领蹲下身,指尖叩了叩石牢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戴老板要的不是你的‘忠诚’,是你的‘眼睛’。你懂锦衣卫的暗号,识得他们的密文,知道他们怎么藏、怎么查——这些,是我们沧溟卫最缺的。”

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放在“青蚨”面前,铜钱边缘沾着的苏木粉早己发黑,“那日布庄外,你接过这枚钱时,手指在掌心蹭了三下,又在货担布帘上擦了擦——那是锦衣卫‘疑物需弃’的小动作,你根本没碰过楚军的人。”

“青蚨”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以为自己的疏忽会送命,却没想过,沧溟卫连这样的细节都看在眼里。

“我们查过你三个月在广西学方言的记录,看过你按楚地女子喜好调胭脂的账本,甚至知道你出发前,把母亲留下的银钗寄存在了南京城的当铺。”

将领的声音沉了些,“你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做暗探,是为了给冤死的父亲翻案——蒋瓛说,只要你完成这趟差,就帮你递折子给圣上,对吗?”

这句话像把锤子,砸开了“青蚨”紧绷的心防。

他父亲原是户部主事,因卷入“空印案”被株连,他藏在衣柜里亲眼看见锦衣卫破门而入,母亲抱着他哭到晕厥。

后来他隐姓埋名,进锦衣卫当暗探,不过是想借皇权的手,求一个“清白”。

“可你该知道,‘空印案’是旧案,蒋瓛那时还没掌镇抚司,他答应你的,本就是张空头支票。”

将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戴老板说,只要你归顺,不仅能帮你父亲翻案,还能让你母亲从乡下接来楚地,安安稳稳过日子——前提是,你得真的‘站过来’。”

“青蚨”低头盯着那枚沾着苏木粉的铜钱,眼泪终于砸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想起母亲送他出门时,塞在他怀里的炒米,说“等你回来,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糕”;想起蒋瓛拍着他的肩说“青蚨,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起破庙里,灰衫汉子举着刀说“你敢招供,镇抚司绝不会放过你”。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棋子——是被两头推着走的赌徒,赌蒋瓛的承诺,赌自己的命,可现在才发现,连赌桌都是别人设的。

“我要见戴老板。”

他突然抬头,眼里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将领挑了挑眉,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戴老板在黄州府的总督府等着。不过你得先证明,你是真的‘站过来’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给“青蚨”——玉佩上刻着一只展翅的沧溟鸟,和之前将领腰间的那块一模一样。

“拿着这个,去城西的‘福顺布庄’,找掌柜的要‘石榴红’胭脂。他会给你一个锦盒,你把里面的东西送到总督府后院的第三棵槐树下,记住,只许你一个人去。”

“青蚨”接住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腰间的铜符硌得肋骨生疼,他伸手摸了摸,突然用力一扯,将铜符从腰带里拽了出来——那枚刻着“锦衣卫镇抚司”的铜符,曾是他身份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枷锁。

他抬手就要往石墙上砸,却被将领拦住。

“留着吧。”

将领说,“以后或许还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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