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对话(1 / 1)

天京城,皇宫内。

“陛下,伍世昌等人己经被微臣押送到沧溟卫大牢,您是否召见?”戴立竖立在御书房内,低头向陈砚汇报。

陈砚停下手中朱笔,指尖在《番禺均田册》的墨迹上轻轻一顿。

烛火跳动间,他看向阶下躬身的戴立,声音不辨喜怒:“沧溟卫的牢饭,可还合伍世昌的胃口?”

戴立抬头,见御座上的年轻帝王正摩挲着册页边角,那册子里记着番禺三百二十户佃农的名字,每户十亩田的地界用红笔圈得分明。

他垂首回道:“回陛下,牢中按寻常军粮供给,伍世昌倒也安分,只是林万春招供后,他便再未开口说过话。”

“安分?”陈砚轻笑一声,将朱笔搁在笔山,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正浓,宫墙下的禁军甲胄泛着冷光,“他是在想,二百年的伍家基业,还有这么多士绅联合怎么就败在了朕手里,对吧?”

戴立沉默片刻,低声道:“伍世昌在囚车中曾对林万春说,伍家的家产本是从百姓手里来,如今交出去是还债。臣以为,他或许”

“或许醒悟了?”陈砚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

他抬手吩咐:“备轿,朕要去沧溟卫。”

沧溟卫大牢的石壁泛着湿冷的潮气,伍世昌坐在草堆上,身上的囚服还沾着番禺城郊的尘土。

听到牢门开启的声响,他缓缓抬头,见一队禁军簇拥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走进来,他便知道这是大楚皇帝陈砚。

更是大明混乱的源头——反贼逆民,更是天下士绅的共同敌人。

狱卒正要喝令伍世昌下跪,陈砚却摆了摆手:“不必,让他坐着。

他在伍世昌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对方手背上结痂的锁链痕迹,开门见山:“伍世昌,林万春招供的东莞田庄粮仓,朕的人己经找到了,三万石粮食,够番禺百姓吃半年。

你藏在山洞里的白银,也查抄入库,将用来修番禺到天京的水渠。”

伍世昌垂着眼,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只能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回到:“陛下既己查清,何必再亲自来见我这个阶下囚?”

“朕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陈砚身体微微前倾,“你伍家在广州府二百年,从南宋期间的小地主,到如今占地千顷的世家,你祖父、父亲,还有你,代代都在说‘士绅承产,天经地义’,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经地义’的背后,是多少百姓无田可种,流离失所?”

伍世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陛下是布衣出身,自然不懂士绅对国家的作用!

我伍家世代供养学子,资助乡勇,每逢灾年还开仓放粮,若不是我们维持地方秩序,百姓早乱了!”

“开仓放粮?”陈砚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账册,扔在伍世昌面前,“这是你伍府这二十年的赈灾账册,上面写着‘放粮五百石’,可番禺县志记载,那年你实际收了佃户的‘灾年租’,足足有三千石!

你所谓的‘放粮’,不过是把佃户的粮食,再用‘救济’的名义还给他们,还得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账册上的墨迹刺痛了伍世昌的眼,他想起那年父亲让管家改账册时说的话:

“士绅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百姓记着你的好,才会乖乖交租。

那时他只觉得父亲英明,如今再看,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至于你说的‘维持地方秩序’,”陈砚的声音更冷了。

“去年林万春打死佃户阿福,你为何劝他‘刁民抗租,当惩一儆百’?阿福不过是求他缓交半个月租子,因为他儿子得了肺痨,要抓药。你伍家的子弟读书,读的就是‘草菅人命’吗?”

伍世昌的手指紧紧攥着草堆,指甲陷进掌心:

“那是阿福抗租在先!我大明朝的律法,本就规定佃户不得拖欠田租,这是纲常!”

“纲常?”陈砚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石凳,发出清脆的声响,“朕问你,纲常是用来让士绅欺压百姓的,还是用来让君臣百姓各司其职,天下太平的?孔子说‘仁者爱人’,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伍家读了二百年的孔孟之书,就是这么读的?”

他指着牢门外,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现在番禺的佃农在做什么吗?

他们分到了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的锅灶上有了白米饭,孩子能穿上新棉衣!

他们不用再怕地主的鞭子,不用再为了交租卖儿鬻女!这才是孔子说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这才是真正的纲常!”

伍世昌怔怔地看着陈砚,那些话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年少时先生教他“民为邦本”,可后来父亲告诉他“士绅才是邦本,百姓不过是草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收租时,看到佃户家徒西壁,心里也曾有过一丝不忍,可管家说“老爷心慈,佃户就会得寸进尺”,久而久之,那份不忍便被麻木取代。

“陛下”他张了张嘴。

“可若是没有士绅,谁来供养学子?谁来辅佐朝廷?百姓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他们懂什么治国理政?”

“目不识丁的粗人?”陈砚弯腰捡起账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记着伍家历年供养的“学子”名单。

“你看看这些名字,一半是你伍家的旁支,另一半是林万春这样的地主子弟,真正出身寒门的,十年里只有三个!

你所谓的‘供养学子’,不过是在培养你们士绅的接班人,好让你们世世代代把持地方,压榨百姓!”

他将账册扔回伍世昌怀里:“朕己在广西开设了百所义学、学堂,所有寒门子弟都能免费读书,朝廷会选拔有才华的人入朝为官,不管他是士绅还是百姓。

至于辅佐朝廷,朕需要的是能为百姓办事的官,不是只会空谈纲常、中饱私囊的蛀虫!”

伍世昌抱着账册,身体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在囚车上看到的景象:

佃户们扛着锄头在田埂上走动,孩童围着“楚廷均田”的木牌拍手,夕阳下农户收工回家,炊烟袅袅。

那些画面,是他从前坐在轿子里从未见过的——他看到的都是百姓的敬畏,却没看到敬畏背后的恐惧;他听到的都是百姓的顺从,却没听到顺从背后的怨恨。

“陛下,”他抬起头,眼中的不甘渐渐褪去,只剩下疲惫,“伍家错了,我也错了。二百年的贪婪,终究是害了百姓,也害了自己。”

陈砚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你能明白这一点,也算没有白活这大半辈子。

朕知道,士绅阶级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能彻底根除的。

朕之所以没有杀你,也没有株连你的家人,就是想让天下的士绅看看——只要肯把从百姓手里夺走的东西还回去,肯真心悔改,朕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要的不是毁灭士绅,而是改变士绅。

从前士绅是百姓的主子,今后士绅要做百姓的公仆;从前士绅靠剥削百姓过活,今后士绅要靠为百姓办事立足。

只有这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伍世昌沉默良久,缓缓起身,对着陈砚深深一揖:“陛下所言,振聋发聩。伍世昌愿以余生赎罪,去修水渠,去开荒地,哪怕累死在地里,也无怨无悔。

只求陛下能善待番禺的百姓,让他们永远能吃上白米饭,穿上新棉衣。”

陈砚看着他躬身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士绅与百姓的矛盾,积弊了数百年,不是一次对话就能彻底解决的。

但伍世昌的转变,至少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让更多的士绅明白“民为邦本”的真正含义,只要让百姓真正得到实惠,这场关乎国家命运的变革,就能一步步走下去。

他抬手扶起伍世昌:“朕答应你。你若真能真心赎罪,朕会让史官记下你的转变,让后人知道,即便是曾经的既得利益者,只要肯回头,也能为国家、为百姓做些实事。”

牢门外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是推翻旧秩序的帝王,一个是幡然醒悟的旧贵族。

他们的对话,不仅是两个人的交锋,更是一个时代的转折——士绅阶级的特权时代正在落幕,百姓当家作主的新时代,正在大楚的土地上缓缓拉开序幕。

戴立站在牢门外,听着里面的对话,眼中满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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