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侬智高的士兵刚转身,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挤了出来,手中握着锄头,眼神里满是犹豫。
为首的汉子看了眼被绑住的侬智高,又望向副将,迟疑着开口:“大人,俺们俺们之前听了侬土司的话,跟着来闹事,会不会被治罪啊?”
副将勒住马缰,目光扫过那几个汉子,语气缓和了些:
“只要你们没动手伤人,没烧官棚,现在愿意回家配合清田,朝廷就既往不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后续官员登记田亩时,你们如实上报自家田地情况,还能领到赈灾粮——朝廷要治的是挑事的士绅和土司,不是安分守己的百姓。”
那汉子闻言,松了口气,连忙拉着身边的人跪下磕头:
“多谢大人开恩!俺们再也不敢听人挑拨了,一定好好配合朝廷!”
其他几个汉子也跟着磕头,起身时脚步轻快了不少,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副将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些百姓本是良善之辈,只是被侬智高和士绅的花言巧语蒙骗,如今能醒悟过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兵道:“你带几个人留下,协助地方官安抚百姓,顺便盯着那些没走的土兵,别让他们再闹出乱子。”
亲兵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人手。
此时,夕阳己经西斜,余晖洒在城郊的空地上,给田埂镀上了一层金边。
副将催马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士兵们押着侬智高,脚步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清晰。
侬智高还在不停咒骂,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回到军营时,谭七己经从思恩府赶了过来。
他正站在营帐外的旗杆下,看着远处的山峦,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向副将:“情况怎么样?侬智高拿下了?”
“拿下了,大人。”副将翻身下马,躬身行礼,“百姓己经散去,土兵也都投降了,只有几个挑事的被我们扣了下来,等着您发落。
谭七点点头,走进营帐,副将连忙跟了进去。
营帐里的案几上摆着一张广西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各府县的清田进度。谭七指着南宁府的位置,问道:
“侬智高被抓后,他手下的土司势力有没有异动?”
“暂时没有。”
副将回道,“我们派人去周边村寨查过,那些土司见侬智高被擒,都不敢轻举妄动,还派人来军营表示愿意归顺朝廷,配合清田。”
“那就好。”谭七松了口气,在案几前坐下,“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你让人多派些探子,盯着那些土司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上报。”
“是,大人。”副将应道。
谭七又拿起案几上的一份文书,递给副将:“这是思恩府刚送来的清田清单,你看看。”
副将接过文书,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思恩府这么快就清出了这么多被强占的田地,还分给了农户。”
“都是陛下的旨意,还有户部主事和地方官的功劳。”
谭七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现在思恩府和南宁府的局势都稳定了,接下来就要加快清田进度,尽快把田地分给农户,让他们赶在春耕前种上庄稼——不然错过了农时,明年又是一场粮荒。”
副将点点头:“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让士兵们协助地方官丈量田地,登记造册。”
“嗯。”谭五挥了挥手,“去吧,注意安抚百姓,别再出什么岔子。”
副将躬身退下,营帐里只剩下谭五一人。他看着地图上的广西,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的局势虽然暂时稳定了,但士绅的势力还没有彻底清除,土司也只是表面归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叛乱。
而且,清田工作虽然有了进展,但还有很多农户因为害怕士绅报复,不敢如实上报自家田地情况,想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谭七正沉思着,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兵掀帘而入,神色紧张地禀报:“大人,南宁府派人来报,说当地士绅联合了几个退休官员,在府城街头张贴告示,说朝廷清田是‘苛政害民’,还煽动百姓去府衙请愿,要求停止清田!”
谭七猛地站起身,眉头拧成一团:“这些士绅真是不死心!”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桂林府的位置,“南宁府是广西的重镇,若是那里乱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转身对亲兵道:“立刻备马,我要亲自去过去!”
亲兵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谭七又拿起案几上的文书,快速翻看了几页,将南宁府的清田进度和士绅名单记在心里,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走出营帐。
此时,夕阳己经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军营里亮起了火把,映得周围的帐篷一片通红。
谭七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兵,朝着桂林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山路崎岖,马蹄踏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谭七坐在马背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心中暗自盘算:南宁府的士绅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抗,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势力支持,必须尽快查清他们的底细,否则后患无穷。
一路疾驰,次日清晨,谭七终于抵达南宁府城外。
远远望去,府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手里拿着农具,神色激动地朝着府衙的方向呼喊。
几名士绅站在百姓中间,高声演讲,时不时挥舞着手臂,引得百姓阵阵欢呼。
谭七勒住马缰,对身边的亲兵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那些士绅。”
说着,他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朝着府城门口走去。
刚走到人群边缘,一名士绅就注意到了他,高声喊道:“大家快看,这就是朝廷派来的谭七!就是他,在思恩府和南宁府强占百姓田地,逼死了不少人!”
百姓们闻言,纷纷转过头,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警惕,不少人还举起了手中的农具,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谭七没有丝毫畏惧,走到人群中间,高声道:“乡亲们,我是谭七,朝廷派我来的。
刚才这位士绅说我强占百姓田地,逼死百姓,可有证据?
若是有,我谭七甘愿受罚;若是没有,就是造谣惑众,意图煽动百姓对抗朝廷!”
那士绅脸色一变,强装镇定地说:“证据?
思恩府和南宁府的百姓都知道!你清田的时候,把不少百姓的田地都判给了别人,还派人殴打反抗的百姓,这难道不是事实?”
“胡说八道!”谭七怒喝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
“这是思恩府和南宁府的清田清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每一块田地的原主人是谁,被哪个士绅强占,如今又还给了谁。乡亲们可以看看,我谭七有没有强占过百姓的一分田地!”
说着,他将文书递给身边的一名老童生。
老童生接过文书,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惊讶,忍不住说道:
“这上面写的是真的!我有个亲戚在思恩府,他之前被士绅抢占的田地,真的被朝廷还回来了,还领到了赈灾粮!”
其他百姓闻言,纷纷围了上来,传阅着文书。不少人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名字出现在清单上,证实了谭七的话,心中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犹豫。
那士绅见状,心中更加慌乱,连忙喊道:“大家别信他!这文书是他伪造的!朝廷清田就是为了收走我们的田地,让我们无家可归!”
谭七冷笑一声,看着那士绅:“伪造文书?这上面有户部主事的印章,还有思恩府和南宁府地方官的签名,若是伪造的,他们难道不怕被朝廷治罪?
你口口声声说朝廷要收走百姓的田地,可你敢不敢让大家看看你的田契,看看你的田地是不是合法所得?”
那士绅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百姓也看出了端倪,纷纷指责那士绅:
“你是不是在撒谎?快把你的田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就在这时,后续的清兵赶到了。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持长枪,气势磅礴地站在府城门口。
百姓们见状,纷纷后退了几步,神色紧张地看着士兵。
谭七对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会意,高声道:“乡亲们,朝廷此次清田,只为查清被强占的田地,还给真正的主人,绝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若是有人再敢煽动百姓闹事,就是与朝廷为敌,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士绅见大势己去,想要偷偷溜走,却被谭七派来的士兵拦住。
谭七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你煽动百姓,对抗朝廷,还造谣惑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士绅浑身发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谭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谭七冷哼一声:“饶了你?你煽动百姓闹事,差点引发叛乱,岂是一句‘错了’就能解决的?把他押起来,交给朝廷处置!”
士兵们上前,将那士绅牢牢绑住。其他几名士绅见状,纷纷吓得跪倒在地,求饶不己。谭七看着他们,语气严肃地说:
“你们若是真心悔改,就如实交代自己强占百姓田地的罪行,配合朝廷清田,或许朝廷还能从轻发落。若是再敢顽抗,休怪我无情!”
几名士绅连忙点头,纷纷表示愿意配合朝廷。谭七让人将他们带走,然后转身对百姓们道:
“乡亲们,现在事情己经真相大白。朝廷清田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有田可种,有饭可吃。后续官员会上门登记田亩,分发赈灾粮,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官员反映,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百姓们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对着谭五躬身行礼,然后慢慢散去。府城门口的局势终于稳定下来。
谭七松了口气,对副将道:“你带着士兵在这里驻守几天,协助地方官安抚百姓,监督士绅配合清田。”
副将躬身应下,谭七转身朝着南宁府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