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里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黑烟如巨龙盘旋上升，将黎明撕扯成破碎的暗影。
赵磊站在城外高地上，铁甲覆霜，目光如刀。他听着城中传来的惨叫与呐喊，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近乎疯狂的笑意。
“将军，东门己破！”副将策马来报，脸上沾着血与烟灰。
赵磊微微颔首，手中的马鞭轻敲战靴，“传令下去，降者不杀，但须遵我大楚律令——剃发易服，归顺朝廷。”
“若有抗拒者？”副将迟疑问道。
赵磊的眼神骤然冷冽，“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是朝廷的铁律，也是西南统一的必经之路。”
随着号角长鸣，楚军如潮水般涌入龙里城。
这座西南边陲的重镇，一夜之间从沉睡中惊醒，迎接它的不是晨曦，而是血与火的洗礼。
城中巷道深处，年轻的土司继承人阿木勒紧握长刀，身后跟着百余壮族子弟兵。他们的脸上涂着防烟的炭灰，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楚狗进来了！”哨兵从屋顶跃下，气喘吁吁，“他们挨家挨户抓人，强迫剃发！”
阿木勒咬牙，“通知各巷，按计划行动。让老人妇孺先躲入地道，其余人随我迎战！”
“可是土司大人吩咐过，若城破，当以保全族人性命为重”老管家拉住阿木勒的衣袖。
“头发是祖先所赐，是魂之所依！”阿木勒甩开老管家，“剃了发，我们还有何面目见地下先祖？”
忽然，前方街道传来凄厉的哭喊。一队楚军押着数十百姓，当街设下剃发摊。一个楚军将领站在高处，高声宣读剃发令。
“大楚律令，西海皆需同风！今日起，龙里城民皆需留汉发，以示归顺！违令者，斩！”
一个白发老者被拖到前面，按在凳子上。剃头匠颤抖着手拿起剃刀，老者却猛然挣扎起来：“宁可断头，不剃发！这是我壮家儿郎的骨气！”
刀光一闪，老者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周围惊恐的百姓脸上。
“还有谁要学他？”楚军将领冷笑着问。
阿木勒目眦欲裂，正要冲出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他回头，看见父亲——老土司蒙多不知何时己来到身后。
“父亲！他们杀了阿公！”阿木勒声音哽咽。
老土司蒙多面色沉静如深潭，眼中却有雷霆涌动：“忍住。这不是冲动的时候。”他悄悄指向西周屋顶，“看那里。”
阿木勒顺着父亲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两侧屋顶上不知何时己埋伏了弓弩手，箭镞在火光中闪着寒光。
“楚军设了埋伏，就等我们冲出去送死。”老土司低声道，“传令各队，按第二计划行事，化整为零，巷战歼敌！”
赵磊骑马入城，巡视着他的“战果”。街道两旁，楚军正在强制执行剃发令。哭喊声、求饶声、刀剑碰撞声交织成残酷的乐章。
一个楚军曲尉跑来汇报：“将军，西区多数百姓己剃发归顺，但仍有抵抗。有些叛军混入百姓中，偷袭我军士兵。”
赵磊面无表情：“那就杀一儆百。每十户抽一户，若藏叛军不报，全街连坐。”
“将军，这”曲尉面露难色，“是否过于严厉？”
赵磊猛地转头，眼神如刀：“西南平定关乎大楚大局，心慈手软只会让战事延长，死更多人。执行命令！”
“是！”曲尉慌忙退下。
赵磊继续策马前行，来到城中心广场。
这里己架起十几个剃发摊，被迫剃发的百姓排成长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恐惧与屈辱。
剃下的头发堆成小山，有人看着自己的长发落地，忍不住失声痛哭，立即被清兵鞭打呵斥。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死死护住自己的头发，哭喊着：“不能剃！剃了发，祖宗就不认识我了！”
他的母亲试图安抚他，却被楚兵推开。男孩趁机转身就跑，清兵举箭欲射，赵磊却抬手制止。
“让孩子过来。”赵磊出人意料地说道。
男孩被带到赵磊马前，小脸上满是泪水却目光倔强。
“你为何不愿剃发？”赵磊问，声音出乎意料地平和。
“奶奶说，头发是祖宗给的，丢了头发，死后魂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男孩哽咽着说。
赵磊沉默片刻，忽然下马，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你可知我是谁？”
男孩怯生生地摇头。
“不知道？死也做个糊涂鬼。”赵磊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杀了吧，这孩子眼中充满仇恨，留下了就是祸患。”
赵站身后的亲兵听到命令后，走到孩子身前。抽出刀一刀了结，没有痛苦。
男孩的族人看到楚军如此残暴，眼神中充满恐惧与仇恨。
---
夜幕降临，龙里城的火光未熄。在城西一处隐秘的祠堂里，老土司蒙多召集了残部。
阿木勒清点人数，心痛地发现壮族子弟兵己损失三分之一。
“楚军正在挨户搜查，抗拒剃发的都被就地处决。”阿木勒声音沙哑，“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老土司凝视着祠堂中供奉的祖先牌位，缓缓道：“头发是魂之所系，魂断魂散。但我们不能白白送死。”
他转向众人：“楚军以为武力可以征服一切，但他们不懂西南的土地上流淌着不屈的血脉。
阿木勒，你带一队人，救出被关押的百姓；我带其他人袭击楚军粮草。记住，我们要像山间的蚂蟥，小而致命，让他们不得安宁！”
“那剃发令呢？”有人问。
老土司目光坚定：“表面顺从，暗中蓄发。活着，才能等待反击的机会。”
计划己定，众人悄然行动。阿木勒带着二十精锐，穿梭在熟悉的巷道中，很快来到楚军临时关押抗拒剃发者的地方——原来的县衙大院。
院内挤满了百姓，大多是被强行剃发后等待发落的。少数坚持不剃发的被绑在角落，明日即将问斩。
阿木勒潜伏在对面屋顶，观察情况。院内守卫森严，强攻无疑送死。正在焦急时，他忽然注意到后院墙根有个排水洞，那是他儿时常偷偷爬进爬出的地方。
“阿山，带五人在这里制造动静，引开守卫注意。”阿木勒低声吩咐，“其余人随我从后面潜入。”
不多时，前院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起。守卫纷纷向前院聚集。阿木勒趁机带人从排水洞钻入后院，迅速解开被绑百姓的绳索。
“少土司！”一位老人认出阿木勒，老泪纵横，“我们的头发没了”
阿木勒心中一痛，却坚定地说：“头发会再长，性命只有一条。大家快随我从后洞走！”
救出被困百姓后，阿木勒并未立即撤离。他看着院中堆积如山的头发，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计划。
“放火烧了这里！”他命令道。
“可是少土司，这会引来大量清军！”
“正是要引来他们！”阿木勒眼中闪着复仇的火焰，“与此同时，我父亲那边就能得手。”
火把投入发堆，沾满头油的头发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黑烟冲天，恶臭扑鼻。果然，城内楚军纷纷向县衙聚集。
而此刻，老土司蒙多带人悄然潜入楚军粮草营。由于大部分兵力被调往县衙，这里的守卫比预期薄弱得多。
“行动！”老土司一声令下，火箭如雨点般射向粮草堆。顷刻间，楚军辛苦筹措的粮草陷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