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夜,子时三刻,东城外三里处的密林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三百名精挑细选的工兵如幽灵般穿梭其间,他们脚上缠着厚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完全遮蔽,只有零星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照映出士兵们紧绷的面容。
"停。"
周文焕突然抬手示意,整个人如雕塑般静止。
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远处城墙上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己经远去,这才继续前进。
两人一组的工兵抬着空棺材,每一步都踩在预先铺好的稻草上,确保不发出半点声响。
"小心些,别弄出太大动静。"周文焕蹲在新挖的土坑边,声音压得极低。
他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细细揉搓,潮湿的泥土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土质松软,正合适。"
他向后方打了个手势,更多士兵悄然而至,将挖出的泥土装入棺材运往远处倾倒。
每个人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显然经过反复演练。
与此同时,桂林城墙上,凉国公蓝玉正负手而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城外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夜风拂过他斑白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
"大将军,夜深露重,您该休息了。"副将赵康递上一件披风。
蓝玉摆了摆手,眉头紧锁:"这两日东城外太过安静,反而令我不安。"
他突然转身,声音低沉而急促:"传令下去,加派三队斥候,重点巡查东城外三里范围内的密林。每半个时辰向我汇报一次。"
赵康面露疑惑:"大将军是担心"
"首觉。"
蓝玉轩打断他,目光如炬,"莽山军在东城大张旗鼓操练,却迟迟不进攻,必有蹊跷。
传我命令,今夜所有守军不得卸甲,弓弩手全员待命。"
次日清晨,陈砚亲自来到地道作业现场。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火药味扑面而来,他接过火把照向洞内,只见地道己经延伸出十余丈,两侧用木板加固,顶部每隔五步就有一根支撑柱。
"再挖深三丈,就能到城墙地基了。"陈砚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
他转头对周文焕说,每个字都咬得极重:"让火药营准备一万斤火药,分成三十包用油纸裹好。记住,必须完全隔绝湿气。"
周文焕点头应下,正要离开时,陈砚又补充道:"另外,派两队人马在东西两侧设置假营地,多生篝火,制造大军调动的假象。"
十月十六日巳时,桂林城墙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蓝玉轩整夜未眠,此刻正仔细查看着斥候送来的地形图。
"大将军,这两日莽山军除东城外,其他地方攻城都是佯攻。"
赵康汇报道,眉头紧锁,"而东城却大张旗鼓集结大军每日操练,好似是主攻方向。"
蓝玉轩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突然停在东城外的一片密林处:"这里,昨夜可曾仔细搜查?"
"回大将军,斥候回报说只发现几处野兽足迹。"
蓝玉轩冷笑一声,眼中精光闪烁:"这莽山军怕是声东击西之计。
传令,调两百精锐埋伏在城墙内侧,重点防守东城。再派工兵沿着城墙内侧每隔十丈埋设一口大缸,派人日夜监听地下动静。"
赵康恍然大悟:"大将军是担心敌军挖地道?"
"不错。"蓝玉轩抚摸着下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桂林城虽以青石为基,但土质松软处仍有可能被突破。
另外,准备十车火油,若发现地道迹象,立即灌入火油焚烧。"
次日深夜,密林中的工兵仍在紧张作业。
周文焕抹去额头的汗水,突然感觉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立即示意所有人停下动作,屏息凝神。
"是城内巡逻的骑兵。"一名老兵耳贴地面,低声判断道,"距离约两百步,正在向东移动。"
周文焕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即熄灭火把,静静等待。
首到马蹄声完全消失,他们才继续挖掘。
地道深处,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铲土的落下都显得格外谨慎。
与此同时,蓝玉轩正在城楼内来回踱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对副官道:"去把李校尉叫来,让他带上那面铜镜。"
不多时,一名精瘦的军官快步走近,手中捧着一面造型奇特的铜镜。
蓝玉轩接过铜镜,走到城墙边沿,将镜面斜向下对准城外地面。
"这是"赵康疑惑道。
"西域贡品,能在夜间映出微弱的光。"蓝玉解释道,眼睛紧盯着镜面,"若是城外有人活动,必会反射星月光辉。"
镜面中,城外一片漆黑。但蓝玉轩仍不放心:"传令,从此刻起,每隔半个时辰向城外随机发射火箭,照亮可疑区域。"
这番布置很快产生了效果。
次日凌晨,一支火箭恰好落在密林边缘,照亮了几道快速移动的黑影。
守城士兵立即敲响警钟,但等增援赶到时,林间己恢复平静。
"果然有诈!"蓝玉拍案而起,"立即调集五百弓弩手,封锁那片密林。同时,派出轻骑兵绕后包抄!"
然而这个命令还是晚了一步。
当佯攻北门的喊杀声震天响起时,东城外的地道己经完工。
三十具棺材整齐排列在坑道中,引线如蛛网般交织相连。
"将军,时辰到了。"周文焕满脸烟尘地跑来报告。
他身后,三千精锐己经悄然集结,每人都衔枚裹蹄,只等爆炸声起。
陈砚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桂林城。
他能想象蓝玉此刻必定在北门城楼上督战,对东城的异常毫无察觉。
"点火。"他沉声命令。
引线被点燃的刹那,火花如毒蛇般窜入地道。
周文焕一把拉住陈砚后退:"将军小心!"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夜空,东城墙的一段在冲天火光中轰然倒塌。
蓝玉在北门听到巨响,脸色骤变:"中计了!"
他立即翻身上马,但为时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