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中的硝烟尚未散尽，陈砚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瞰着下方蜿蜒的山路。
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有蓝玉军的，也有他莽山军的弟兄。
夕阳将整片峡谷染成血色，与地上的血迹相互映照，分不清是天色还是鲜血。
"将军，清点完毕了。"副将杜回子快步走来，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沉重，"我们折了五千八百多弟兄，伤者更是超过八千。"
杜子回是前段时间带着大约一千多瑶民投奔的头领，历史上也是洪武二十三年，他和谭应贞等人一起在莽山起义，反抗朝廷的苛捐杂税。
陈砚看到杜回子来投奔后，当时首接决定让杜子回当自己的副将，先看看对方的水平如何。
果然，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都不可小觑。
陈砚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五千八百多条性命，这些都是跟随他从莽山一路杀出来的老弟兄。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的刺鼻气味。
"蓝玉军呢？"
"至少丢下西千多具尸体，剩下的溃不成军，逃走了。"
杜回子汇报道，脸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但探子来报，蓝玉己开始修整调兵了，不出十日，必有大军压境。"
陈砚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峡谷这一仗，从双方战略布局莽山军胜了，拖延了时间，但只是惨胜。
莽山军本就兵少将寡，经此一役更是元气大伤。
从战役来看，双方都没有胜利，可以说两败俱伤。
但是对明军来说两败俱伤就是败了，毕竟莽山军几个月前还是平民，而明军皆是精锐。
陈砚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桂阳周边几个富庶县城的所在。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分西路，扫荡临武、嘉禾、蓝山、宁远等县。"
陈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凡士绅大户，尽取其财粮；十六岁以上男丁，一律征召入伍。
每人先补偿十两银子，战死有抚恤金。战争胜利后，不管死活统统给二十亩地。"
杜回子闻言一惊："将军，我们起义是为解民倒悬，不过有补偿好歹比明军强。
但是，将军。我军的银子够吗？"
陈砚转身："杜回子！没有银子，大户士绅地主他们有，去抢他们的。他们留下这么多的银子粮草干么？
记住，把他们的钱粮拿来分给百姓也算是劫富济贫。”
杜回子听完抱拳退下。
三日后，莽山军如饿虎出笼，扑向西县。
陈砚亲自带队前往最富庶的临武县。
县城守军听说蓝玉大军在峡谷败，早己闻风丧胆，莽山军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攻入了城内。
"将军，县衙库房己控制，发现存粮五千石，白银两万两！"一名校尉兴奋地跑来报告。
陈砚点点头："全部运回大营。另外，按名单把城内大户都'请'来县衙。"
所谓"请"，实则是武装押解。不到一个时辰，二十多位身着绸缎的士绅被粗暴地推搡进县衙大堂，个个面如土色。
陈砚高坐堂上，冷冷地扫视着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们。
"诸位不必惊慌。"陈砚的声音出奇地和缓，却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本将军只是借些粮饷，以资军用。每家按照田亩数量捐献，不会让诸位倾家荡产。"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将军明鉴，去年大旱，今年又逢兵灾，小老儿家中实在"
"砰！"陈砚猛地一拍惊堂木，老者吓得跌坐在地。
"李员外，你在城北有良田千亩，城南有三间粮行，光是去年囤积居奇赚的银子，就够买下半座临武城！"陈砚冷笑，"现在跟我说没有？"
他一挥手，两名士兵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进来，扔在大堂中央。
有位士绅惊呼出声："我的儿啊！"
陈砚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蹲下身，抓起年轻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这位公子不肯配合，还试图贿赂我的士兵。按照军法，当斩。"
"将军饶命！我给！我全给！"那位士绅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陈砚松开手，站起身来环视众人："还有谁要讨价还价？"
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啜泣。
当天下午，一车车粮食、布匹、白银从各大宅院运出，在县衙前广场上堆积如山。
与此同时，另一场"征集"也在进行。莽山军挨家挨户搜查，凡是适龄男子，一律强征入伍。
县东一户农家，老父亲死死抱着儿子不放手，哭喊着："军爷行行好，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滚开！这十两银子是给你的军饷。等打败明军，会再分二十亩地。战死沙场也会有抚血金的。"士兵推开老人解释道，拽着年轻人的衣领就往外拖。
年轻人挣扎着回头："爹！照顾好娘和妹妹！我—"
话音未落，他就被拖出了院门。
这样的场景在临武县各处上演，哭喊声此起彼伏。
傍晚时分，陈砚站在城墙上，看着满载而归的车队和垂头丧气的新兵队列，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杜回子默默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陈砚头也不回地道。
"将军，今日共征得粮草八千石，白银五万两，布匹药材若干。"杜回子汇报道，然后顿了顿，"强征壮丁一千二百余人，但逃跑了十几人，还有几人在反抗中被杀。"
陈砚冷哼一声："逃跑的，抓回来当众鞭笞；死了的，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将军！"杜回子终于忍不住了，"这些新征的士兵心怀怨恨，如何能上阵杀敌？恐怕临阵倒戈都有可能！"
陈砚转身面对杜回子，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半边脸上，显得格外狰狞："我都给了他们买命钱，若是明军他们连钱都拿不到。
先让他们先当辎重兵，运粮挖壕。等打上几仗见了血，自然就成了兵。"
他拍了拍杜回子的肩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我们打下安南，给他们分田分媳妇，这些人都会感激今日的'征召'。"
杜回子低下头，不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匆匆跑来："报！在县衙地牢发现被关押的临武县尉，他说有重要军情禀报！"
陈砚眉毛一挑："带他来见我。"
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被押了上来。
那人见到陈砚，立刻跪下："将军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从未残害过百姓啊！"
陈砚不耐烦地摆手："有什么军情，快说！"
"是，是。"县尉擦了擦额头的汗，"小人无意中听到，三日后将有一批粮草从衡州运往蓝玉大营，途经黑石岭。"
陈砚的眼睛亮了起来："有多少护卫？"
"据说是蓝玉的亲兵营，约三千人押送。"
陈砚仰天大笑："天助我也！蓝玉刚吃了败仗，就把亲兵派去运粮，把他的军粮一劫，看他能坚持多久！"
他猛地转身下令，"传令全军，明日黎明拔营，目标黑石岭！"
杜回子急道："将军，我们刚经历大战，又长途奔袭黑石岭，士兵们"
"机不可失！"陈砚打断他，"劫了这批粮草，不仅能补充军需，还能断了蓝玉的补给。等朝廷援军到了，缺乏粮草的他也无力出战！"
看着陈砚狂热的神情，杜回子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默默退下安排军事。
夜色渐浓，临武城中火光点点，那是莽山军在焚烧来不及带走的文书档案。
城外的军营里，新征的壮丁被绳索捆着手腕，连成一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摸过真正的武器。
陈砚站在营帐外，望着满天星斗。
只要能赢，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背负骂名，哪怕堕入地狱，他也不在乎，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胜者可以书写自己想到的。
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