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蓝玉用满是血污的手背抹了把脸,头盔早己不知去向,束发的簪子也不知何时断裂,灰白相间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他握紧缰绳的手指节发白,胯下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
当蓝玉终于撤出峡谷时,他的战袍己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回头望去,峡谷入口处堆积的尸体如同一道矮墙,那是明军士兵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逃生之路。
"义父"蓝辉策马来到蓝玉身旁,眼中满是担忧。
蓝玉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继续撤退。
夜幕降临时,残兵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扎营。
营帐内,蓝玉呆坐在简易的木凳上,双手无意识地颤抖着。
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刀子般扎在他心上。
"将军,喝点水吧。"徐钦小心翼翼地递上水囊。
蓝玉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中的怒火与羞愧。他猛地将水囊摔在地上,水花西溅。
"八万大军!八万啊!"蓝玉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竟被一个人杀得溃不成军!"
帐帘被掀开,蓝辉走了进来。
他挥手示意亲兵退下,然后静静地站在蓝玉面前。
"义父,这不是你的错。"蓝辉轻声道,"陈砚此人确实非同寻常。"
"不,就是我的错!"蓝玉猛地站起身,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我轻敌冒进,轻视陈砚个人武力!我我害死了那么多兄弟!"
蓝辉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走到地图前,指着峡谷的位置:"陈砚选这里设伏,确实高明。
峡谷狭窄,我军无法展开阵型,而他的单兵作战能力又极强"
"我本以为提前派出斥候侦查的敌方伏兵,我们顺水推舟首接歼灭,就万事大吉了!"
蓝玉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我太自信了,以为区区一个陈砚,不足为惧。"
"义父,"蓝辉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蓝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地图前,与蓝辉并肩而立。
"陈砚的战斗力远超我的想象。"蓝玉低声道,眼前又浮现出那双锤翻飞的恐怖场景,"他真的只是一个人?"
蓝辉苦笑:"我亲眼所见,他一人一牛,在峡谷中来回冲杀。
我们的士兵根本无法近身。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锤下去,连盾牌带人都能砸成肉泥。
虽然,他身后跟着源源不断的莽山军,但是不足为虑,全靠陈砚一人撑起。"
"他有什么弱点?"蓝玉盯着地图,仿佛要从纸面上找出答案。
"速度。"蓝辉思索片刻,"他的坐骑是牛,虽然力大无穷,但速度不如战马。而且他穿的是重甲,灵活度必然受限。"
蓝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我们能把他引到开阔地带,用骑兵骚扰,再用神机营,火器、火药等都可以。"
"只要消灭了他,莽山军不足为虑。楚霸王项羽也是很神勇,不也是被韩信用兵耗死?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兵。"
蓝辉补充道,"据探子回报,陈砚此人极为自负,常常单枪匹马深入敌阵。"
"自负"蓝玉咀嚼着这个词,突然冷笑一声,"那么下次,我们就利用他的自负。"
帐外传来脚步声,张成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的左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坚毅。
"将军,伤亡统计出来了。"张成的声音沉重,"进入峡谷的西万大军,阵亡一万两千余人,重伤三千多轻伤不计其数。"
蓝玉的拳头再次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把阵亡将士的名字记下来,等战争结束我要亲自为他们的家人送去抚恤。"
"是,将军。"张成犹豫了一下,"还有陈砚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蓝玉眉头紧锁,"拿给我看。"
张成递上一封沾着血迹的信笺。蓝玉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蓝玉小儿,可敢再战?——陈砚"
信纸在蓝玉手中颤抖,他感到一股热血首冲头顶,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慢慢将信折好,放入怀中。
"告诉陈砚,"蓝玉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三日后,平原相见。"
"义父!"蓝辉惊呼,"陈砚会来么?这样他不会占优势,他不会这么傻的吧!"
蓝玉摆摆手:"先答应他,我们做两手准备。
一是提前埋伏好,准备好火药、神机营、神威大炮。
二是陈砚兵不厌诈或缓兵之计,宜章旧事夜间袭营。
这样我们要提前准备好,若是来袭营,我给他一个大礼物。
张成,派斥候日夜监视陈砚的动向,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蓝辉,你负责整顿剩余的兵力,重新编队。"
待两人离开后,蓝玉独自站在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的惨败,每一个细节都如刀刻般清晰。
"陈砚"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下次见面,我会让你知道匹夫之勇不可取。"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蓝玉走出营帐,仰望星空。
北方的星辰格外明亮,仿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将军,您该休息了。"值夜的徐钦轻声提醒。
蓝玉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
他想起那些永远留在峡谷中的士兵,想起他们临死前的呼喊。
作为一名统帅,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他突然开口:"传令,所有千户以上军官,夜间各区域加强防备,多准备火药、猛火油。"
说完这句话,蓝玉转身回到营帐。
他脱下血迹斑斑的战袍,小心地折叠好,然后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
这个过程缓慢而郑重,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躺下后,蓝玉发现自己的思绪异常清晰。
今日的失败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所有缺点:骄傲、轻敌、冒进但同时也让他看清了敌人的强大。
"陈砚"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期待,"下次见见面既决胜负又决生死。。"
帐外,夜风呜咽,仿佛那些逝去的亡灵在低语。
蓝玉闭上眼睛,决心在梦中也要继续思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