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贫僧要与这道人赌一赌‘隔板猜枚’。”
名为鹿力的武僧踏前一步,朝着城楼上拱手高喊。
稍顷,一个身着绛紫宫袍的阉官出现在城垛前,尖细的嗓音悠悠飘下:
黄风所化的道人随之出列,朝着城楼拱手,高声道:
“陛下,既是比斗,不可无彩头。我等远道而来,本为贵国祈雨解旱,奈何见城内外道门同修皆陷囹圄,于心不忍。若贫道侥幸得胜,恳请陛下还他们自由;若贫道输了,愿即刻作法,为陛下祈雨。”
那国师闻言,猛地起身,想要阻止,却被一旁虎力拦住,说道:
“师父宽心,不过是‘隔板猜枚’,即便对方有些道行,至多也是平局。不输,便不怕与他们赌,咱们借此也能看看他们底细。”
国师沉吟片刻,缓缓颔首,复又坐下。
四周围观的百姓和些许官员,皆是连连点头,这道士不管输赢,都不为自己,确是仁义的好道士。
少顷,城楼上再次传来阉官声音:
旋即,十几名内侍抬着一只朱漆大柜,从皇城内走出,为首内侍高声喊道:
“陛下有旨,请两家各言柜中所藏何物。”
“让他们先来。”鹿力双手抱胸,鼻孔朝天,睥睨着徐玄桢三人。
隔板猜物是他看家本事,他可不想先说出来,让对方占了便宜。
“我们先便我们先。”
周水水所化的小道士抢上前去,双眼死死盯住柜门,仿佛要将其看穿,实则心中一点儿底都没有。
而徐玄桢此时却是已经变成了一只蟭蟟虫通过柜脚下面的板缝,钻了进去。
只见里面一个红漆丹盘,内放一套宫衣,看清楚盘中物,徐玄桢心中了然,振翅返回。
“大人让我来顶替他出场,说是会随机应变,可怎么还不给消息。”法台上,周水水化作的道人,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不远处,那鹿力见状,嗤笑一声:
“妖道,看不出来便趁早滚下去,省得在此丢人现眼。”
周水水面上一热,正待反驳,耳畔忽闻一缕细语:
“水水,其内是一套乞丐穿剩的破衣衫。”
他精神一振,当即扬声喊道:
“里面是一套乞丐穿剩的破衣衫。”
城门楼上,端坐在龙椅上的中年男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前几日那梦是假的?这道士猜物的本事着实差了些。
法台上,鹿力双目凝视柜子,两只眼睛中闪过金光,随后放声大笑:
“好个野道士,猜不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笑我国中无宝,里面分明是雪山天蚕丝织就的宝衣。”
国师适时起身,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信口雌黄的妖道拿下,就地正法!”
胡灵明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怎么,贵国连让打开柜子验看都不允,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四下百姓闻言,顿时骚动起来,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被徐玄桢诊治过的病人,皆是喊着要开柜验证。
“肃静。”阉官的声音从自城墙压下:
“陛下说,‘开柜验证’。”
一直站立在柜子两旁的内侍连忙开启柜门,掀开丹盘上复盖的镶金线红布。
赫然是一件补丁叠补丁,污秽不堪,散发酸臭的乞丐衣。
与此同时,某处人迹罕至的巷道里,一个乞丐茫然看着身上忽然多出的崭新衣物,揉了揉眼,慌忙抓起泥土往身上涂抹起来。
法台上,看着宝衣变破衣,鹿力吓得连连后退数步,满脸不可置信。
城楼上,龙椅之后,一凤冠美妇人俯身低声说道:
“陛下,那天蚕宝衣是臣妾亲手所放,如今怎么变样了。”
国王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御妻且看下去,此番,怕是遇上真神了。”
法台上,那鹿力看国师投来冷冽目光,心一横,厉声高声喊道:
“陛下,这外来道士会用妖术,臣要与他比真本事。”
阉官声音从城楼上载来:
“陛下说,‘愿赌服输,即刻释放被囚道士。若欲再比,须问三位道长是否愿意。’”
“陛下圣明。”胡灵明示意周水水退下,朝着城楼拱手:
“既然这和尚要比斗,咱们也不能扫了陛下的兴。只是一次一次的叫阵着实麻烦,这些和尚有什么手段,不如一次都喊出来的好。”
闻言,羊力瞪眼上前一步道:
“我与你比下滚油锅洗澡。”
虎力欲阻拦羊力却来不及,见国师正看向自己,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
“我与你比砍头复生,安上仍能言语。”
胡灵明看着端坐在交椅上的国师正冷笑地看向自己,朝虎力三人招手道:
“来,来,来,你爷爷我一人便能打发你们三个。”
鹿力狞笑一声,将一柄短刀掷于胡灵明面前:
“你先来。”
胡灵明一脚将短刀踢回:
“凭什么还是我等先来,方才便是我们先来,既然是你们提出的比斗,再不济总该轮流坐庄。”
城楼上,阉官声音适时传出:
“陛下说‘既是比斗,便要公允,一家一轮,此次,由立国寺先行。’”
那鹿力也是个狠人,捡起短刀,说了一句“我先来,便我先来。”随即扯开僧袍,露出肚腹,挥刀便割。
只见牛耳短刀寒光一闪,他竟在腹下剖开个窟窿,双手扒开肚皮,将肠脏一条条理出,血淋淋地捧在手中,随后咧嘴笑着看向胡灵明:
“野道士,好好瞧瞧,什么叫做真本事。”
说罢,他便要把拿出来的内脏重新安放回去。
不料,一声鹰叫忽地响起。
众人来不及反应,便有一只饿鹰忽地从高空扑来,铁爪一探,抓着鹿力的肠子、脏脾,又飞回高空不见。
鹿力失了内脏,身形一晃,倒地不起。不过片刻,竟化作一头肚破肠流的白毛角鹿,再无生机。
看着这一幕,满场百姓骇然惊呼,连连后退,连城楼上的皇亲国戚们也都吓得一个个脸色惨白。
倒是那龙椅上的人反倒是丝毫不见惊讶,似是早有所料一般。
“陛下明鉴,定是这妖道使了障眼法,害了我弟子鹿力不说,还将他变了模样,请陛下拿下这妖道。”
国师朝着城楼上拱手,不料,城楼上却不见传出回应声。
无奈之下,那国师只得看向胡灵明,喝道:
“方才是我们,现在轮到你了。”
“你道爷岂是只说不做之辈。”
胡灵明朗笑一声,执起短刀,寒光一闪便向自家肚腹划去,口中犹自笑道:
“道爷我许久不食人间烟火,来这天水国数日,吃了几个馍馍,便觉得腹中滞涩,想必是生了浊虫,刚好借陛下之刀,剖开肚皮,拿出脏腑,洗净肠胃,也好以干净身子施法祈雨。”
说话间,他已将肠肚拿出,一一示人,复又从容安回。
只是用吐沫在伤口上一抹,念了声“长!”那裂开的肚皮竟应声愈合,光洁如初。
原来这些年间,这六耳不知道同曼倩偷偷去了蟠桃园多少回,仅蟠桃就吃饱了好几次,身体早已不同普通金仙,哪里还害怕这些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