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第二个守陵奴又嘶吼着扑了上来!
我心中一横,准备再次转身,用我这已经启动的“毒身”为陆瑶挡住这致命一击。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怀中的陆瑶突然动了!她猛地探出一只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精准地、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了那个扑来的守陵奴胸口!
“不要!”我惊骇欲绝地大喊。
但为时已晚!
同样的惨叫声响起,那第二个守陵奴也在我们眼前,以同样诡异而迅速的方式融化、坍塌,最终化为一具枯骨!
我愕然地看着陆瑶,又急又怒,责备道:“笨蛋……你为什么要碰它!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说不定……说不定我们还能撑到坍塌停止,你还有机会……”
陆瑶缓缓收回手,看着我,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带泪的笑容:“现在……我们两个一样了。”
她轻轻靠回我的怀里,声音微弱却清晰:“这样一来,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向阳,这里太阴暗了,我怕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孤单了。”
这一刻,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所有的恐惧、绝望、愤怒似乎都被这股汹涌的情感冲散了。
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更紧地、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生命里住进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尽管,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这样,我们紧紧相拥着,蜷缩在这狭窄、绝望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岩石,面对着眼前依旧蜂拥而至、张牙舞爪的干尸和虫潮,等待着最终死亡的降临。
我看见无数的干尸压了上来,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陆瑶趴在我的怀中,她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最终没了声息。而我,在无尽的窒息感和身体的剧痛中,意识也渐渐模糊、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混乱的尸群之后,静静地望着我。
那身影……很像我的父亲向南天。
是幻觉吗?还是……他来接我了?
容不得我思索,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滴答……滴答……
仿佛是前列腺炎症下的尿不净,又仿佛是生命的韵律。
一丝冰凉落在我的脸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踏马的,不会死都死了,还有人朝我脸上尿吧……
我艰难地从那深沉的、仿佛永恒的黑暗中挣扎出来,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那持续的“滴答”声。
我带来的手电还亮着,但光线已经变得极其昏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借着这微弱的光,我首先看到的,是怀中依旧紧闭双眼的陆瑶。
她还保持着依偎在我怀里的姿势,脸色苍白,但胸口似乎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
我没死?她也没死?
我猛地清醒过来,环顾四周。
我们依旧在那个狭窄的角落里,但周围……堆满了森白的骸骨!是那些试图攻击我们、却触发了化尸毒的守陵奴和干尸所化!它们如同一个白骨垒成的堡垒,将我们层层叠叠地包围在了中央,反而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屏障。
而原本疯狂塌陷的溶洞,不知何时竟然停止了崩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头顶岩壁的裂缝处,有清澈的地下水渗漏下来,正是那滴落的水珠将我激醒。
“陆瑶……陆瑶!”我忍着全身的剧痛,尤其是右肩火辣辣的疼,轻轻摇晃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茫然和空洞,聚焦到我脸上时,她虚弱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原来……死后真的还有一个世界……还能看见你……”
我情绪激动,再也忍不住,低头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哽咽:“小翘嘴,傻子!哈哈,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陆瑶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亲的额头,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云,飞快地躲开我的目光,挣扎着从我怀里坐起来,打量着周围:“我们……真的没死?可是……为什么?那些干尸……还有,我们怎么没有被它们‘同化’?”
我也茫然地摇摇头,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理解。化尸毒明明已经触发,我们接触了守陵奴,按理说应该中毒身亡了啊,为什么我们只是昏迷,却保住了性命?
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下空间中央。
也就是那原本放置着“王之石龛”的那个八角形石台。
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塌陷中,一块巨石从上边掉落,竟然砸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黑黝黝的口子!裂缝深处,手电昏黄的光线隐约照见,里面似乎……另有空间!
难道,这石台之下,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我和陆瑶相互搀扶着,顺着八角岩石裂开的缝隙走了进去,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上面崩塌的燥热混乱截然不同。
缝隙内部是盘旋向下的粗糙石阶,狭窄而幽深,仿佛通往大地的脏腑。
石阶似乎没有尽头,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越来越浓。大约一刻钟之后,终于,脚下变得平坦,我们踏入了一个更加幽秘、更加宽阔的地下空间。
手电光扫过,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空间呈圆形,穹顶高阔,四周岩壁打磨得相对平整,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解读的古老符文。而在空间的正中央,呈环形端坐着十几具身披华丽巫袍的尸骸!
那些巫袍虽已腐朽破烂,颜色黯淡,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精美与繁复,上面用金线银丝绣着日月星辰、虫鱼鸟兽的图案,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神性。这些尸骸都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骨骼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灰白色,它们的双手在胸前结着某种奇特而一致的法印,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又像是在共同维持着一个浩大而神秘的仪式。
“这些……应该就是历代的黎王……”陆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按照巫老他们的传说,八角轮回星能沟通天地,在特定的时机让人获得重生……莫非,这些黎王死后都聚集于此,并非简单的安葬,而是在等待着重生?
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过这些黎王的遗骸,寻找着那个我魂牵梦绕的身影。终于,在环形阵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他。
父亲一如先前模模糊糊我看见的他的那样子,但与外面那些疯狂攻击的守陵奴截然不同。他安静地盘坐在那里,身体虽然也因为尸化而显得有些干瘪扭曲,但姿态却异常平和。他的左手,紧紧攥着一小撮用红绳系着的头发,即使岁月流逝,那头发依旧保持着些许光泽;他的右手,则握着一张早已泛黄、边缘模糊的照片。
我踉跄着扑了过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看清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像已经十分模糊,被湿气和岁月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但那熟悉的轮廓,那温柔的笑容……是我母亲!绝不会错!
在这一刻,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疑问,仿佛瞬间找到了答案。母亲因病早逝,那时的家徒四壁,父亲的无力回天,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终日活在思念与自责的深渊里。他执着于探险,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学术,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渴望找到超越生死界限的方法,渴望能再见母亲一面!这撮头发,就是母亲的头发,是他思念的寄托,也是他试图借助八角轮回星这等虚无缥缈传说力量的媒介!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年在幻觉中,梁通他们要逃跑时,父亲宁可放弃重要的笔记本,也要拼命抢回这个装着头发盒子……
他最终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守陵奴,却似乎在这生命的终点,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向阳,”陆瑶轻轻走到我身边,看着父亲安详的遗容,低声道,“看叔叔的神态,他离去的时候……似乎很安然。也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八角轮回星的力量,或者是他执念所化的幻境,真的让他见到了他想见的人吧……”
我跪倒在父亲面前,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找到亲人的激动、理解他苦衷的心酸、以及这漫长冒险积攒的疲惫,汹涌而出。
“爸……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我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
陆瑶默默地站在一旁,眼中也含着泪光,她为我感到难过,也为我终于找到父亲而欣慰。她轻声安慰道:“别难过了,有了这一刻,一切就都值了!”
我用力地点点头,但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我看向陆瑶,她脸上也带着一丝落寞和疑惑。
这一路走来,我和豹子找到了我父亲,但是……始终没有看到陆秋白遗骨。按理说,幻境里,最后一刻和父亲在一起的不就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