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静下心来,仔细打量这间我们来回转了几次的石室。石壁两侧,是巨大而精美的浮雕。左侧,雕琢的是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山峦,那山势雄奇险峻,细看之下,竟与哀牢山的神韵有几分相似。画面的最核心处,并非山巅,而是一个圆形的法坛,法坛之上,是无数栩栩如生的毒虫汇聚在一起,它们相互缠绕、堆叠,竟然滚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球!
而右侧的壁画,则是一条条溪流,虽然是以石头雕成,却仿佛能听到潺潺水声。这些溪流汇聚在一个圆形的深潭之中,水潭旁,雕刻着许多身着原始服饰的苗人,他们聚集在一起,手指苍穹,脸上带着敬畏与诉说的神情。
两幅宏大壁画的正中央,正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尊造型奇特的神像——手持葫芦,头生双角,面目威严,想必就是传说中那位神秘莫测的黎王。
“跪下!快跪下拜一拜黎王先祖!”葛老声音发颤,率先噗通一声跪倒在神像前,无比虔诚地磕起头来。
“先祖?先哪门子的祖,我又不是苗子!”
黄爷嘴上嘟囔着,邹先生也将信将疑,但眼下别无他法,也示意手下跟着照做。我也被按着跪在地上,陆瑶则被推搡着跪下。
葛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束细细的、颜色暗沉的香,在神像前点燃。一股奇异的、略带辛辣的香气弥漫开来。众人迷迷瞪瞪地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心中充满了茫然和一丝最后的期待。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香烟并未随意飘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丝丝缕缕,汇聚成一股,竟然直直地飘向左侧壁画上——那个由无数毒虫汇聚而成的巨大虫球!烟雾接触到虫球浮雕,仿佛被吸收了一般,缓缓钻了进去!
“找到了,找到了,神明给指示了,就在这里!”葛老激动低叫道。
“还等什么!快打开那里!”黄爷见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许多,一挥手,命令一个拿着工兵铲的部下上前。
那伙计一脸憨像,抡起工兵铲,朝着壁画上虫球的位置猛地砸去!
“噗嗤!”
一声怪响,并非石头碎裂的声音,倒像是捅破了一个巨大气球,虫球浮雕出现了一个窟窿!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和腥臊的气味瞬间涌出。
那伙计下意识地俯身,想凑近窟窿往里瞧个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
“轰”的一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窟窿里喷涌而出!那根本不是烟雾,而是密密麻麻、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与之前遇到的尸甲虫类似,但似乎更加暴躁,落得那小混混满身都是!与此同时,一道红色的影子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竟是一条足有一尺来长、通体暗红巨大蜈蚣!
那红头蜈蚣精准无比地一口咬住了那名伙计的脖颈!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石室。
黄爷反应也算快,骂了声“操”,拔出腰刀就砍了过去!刀光一闪,蜈蚣被斩成两截,掉在地上还在扭动。但已经晚了,那伙计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骇人的乌黑之色,双眼暴突,挺挺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呆了。
“妈的!妈的!”黄爷又惊又怒,连连后退。
邹先生脸色铁青,猛地将枪口再次对准我,眼神狠厉:“你!给我顶上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他同时指挥另外两个拿着砍刀的混混,“押着他!把他逼到那个洞口去!如果虫子退了,就从这洞口钻进去!”
“不能钻!”陆瑶大声道:“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你们这是枉顾别人的命!”
“我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他一条烂命算什么!再叫,再叫就让你先进去!”
黄占山咆哮着,手下冰冷的枪口和锋利的砍刀瞬间将我包围。我知道,这是要拿我的命去试探窟窿里的危险了。葛镜我把我“打造”成这个样子,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利用!
陆瑶在一旁绝望地看着我,嘴唇咬得发白。
我却朝她意味深长一笑,一步步走向那个还在往外丝丝缕缕冒着黑虫的墙壁窟窿。
刺鼻的腥臭几乎让我窒息,生与死,就在咫尺之间。
我的右手,垂在腰上,悄然做了一个枪的手势。
就在我的头几乎要被按进那个恐怖窟窿的刹那——
“啪!”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枪响,猛然在石室中回荡!
紧接着,我身后那个正用刀尖死死抵住我后颈的混混,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开一团血花!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是豹子出手了!
绝地反击殊死一搏的时刻,到了!
这是我和豹子约定的暗号,万不得已需要强行出手时,我就会打出那个手势。所以,当那声决定性的枪响撕裂空气时,我所有的神经都已绷紧到极致!猛地回身,凭借着一股狠劲死死扣住了另一个持刀混混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他手中的砍刀应声落地。我毫不停滞,另一只手顺势捞起砍刀,手臂一环,刀锋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大动脉上,将他整个人制在身前,成了我的人肉盾牌。
另一侧,邹先生见局势生变,赶紧对我举枪。但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陆瑶一个凌厉的劈腿精准地抽翻了她身边那个看押者,顺势从其腰间拔出备用的匕首,寒光一闪,从身后锁住了邹先生的脖子!
“别动!”陆瑶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在拳脚方面,陆瑶占尽了优势,邹先生一个老学究,绝不是她对手!
所有这一切,都压缩在电光石火的几秒钟内完成。随着双方七八声急促的枪响过后,场面暂时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伤者的呻吟。
“黄占山!马上停手!否则,邹先生现在就死!”陆瑶厉声喝道,匕首微微用力,邹先生的下巴已然见血。
我挟持着身前的肉盾,快速移动到陆瑶身边,与她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势,对着躲在石墩后的黄爷大声道:“黄爷!看清楚形势!不想鱼死网破,就把枪扔出来!”
此时,豹子也举着双枪,如同幽灵般从黑暗的甬道中谨慎地现身,枪口牢牢锁定着黄爷和跟班藏身其后的石墩。
“让我投降,门都没有!”
黄爷虽然惊慌,但亡命之徒的凶性让他拒不缴枪,依旧死死握着武器,不肯露头。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葛镜吾,却忽然动了。他没有看向剑拔弩张的我们,反而脸上堆起笑容,朝着持枪逼近的豹子缓缓迎了上去,嘴里还啧啧有声:
“豹子!豹子你果然来了!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快,快制住他们!”
他那副姿态,写尽了虚伪和谄媚。
然而,豹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其中一支枪的枪口缓缓下移,稳稳地对准了葛镜吾的胸膛,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行了,老东西!别他妈再演了!到了这时候,还要把这副令人作呕的戏码唱下去吗?我们都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葛镜吾迎向枪口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那夸张的“惊喜”表情瞬间僵住。他缓缓地向了我,嘴角扯出了一个带着询问意味的弧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都知道了?
我架着肉盾,与他对视,语气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从竹林分开,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你的戏,演过头了,葛镜吾,葛老头子。”
“呵呵……”葛镜吾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干笑。他不再伪装,佝偻的腰背似乎都挺直了一些,那笑容里充满了阴险和一种被揭穿后的诡异坦然。
“向阳啊向阳……我就知道你能行,我果然没看错你。”他歪着头,像是在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可是,我的好孩子,你还是太小看你葛爷爷了。”
话音未落,他缓缓解开了自己那件脏破外袍的衣扣。
随着衣襟敞开,所有人,包括黄爷在内,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只见葛镜吾的腰间,密密麻麻地缠满了一管管烈性炸药!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和缠绕的电线,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而更让人惊愕的是,他的左手小拇指上,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一个醒目的拉环,连接着炸药的引信!
他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目光扫过豹子漆黑的枪口,幽幽道:
“豹子,你的枪法很准。来,朝这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