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镜吾这老东西,演技倒是越发精湛了,那副老泪纵横、劫后余生的模样,若非我深知其底细,恐怕真要被他骗了过去。
他蹒跚着想要靠近我,却被黄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少他妈在这儿演师徒情深!”黄爷余怒未消,枪口虽然收了起来,但依旧紧紧攥在手里,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就算我的人跑了,这事肯定也少不了你的撺掇!要不是看姓葛的反复求你,邹先生也劝我留你狗命,我现在真想崩了你!”
他这话半真半假,与其说是信了那两人携宝潜逃,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个台阶,同时也在试探我的反应。
我索性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冷笑道:“黄爷,不用看谁的面子,你现在就弄死我吧。反正,我两个朋友折在这了,陆瑶要是出事,我也没想活着离开。”
这话戳到了黄爷的逆鳞,他本就损兵折将,心头邪火无处发泄,被我这一激,顿时大怒,脸上横肉抽搐,猛地举起枪再次顶在我脑门上,手指扣在扳机上,嘶吼道:“你真当老子不敢?妈的,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见你朋友!”
石室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陆瑶冷笑道:“那你就开枪啊,先杀我开始。”
“你个臭娘们,好,那就先杀你!”
就在这时,葛镜吾又适时地充起了好人,连忙上前按住黄爷的手臂,语气焦急:“黄爷!黄爷息怒啊!千万冷静!如今我们损兵折将,正是用人之际,向阳有大用,现在杀了他,于事无补,反而消耗了咱们的力量啊!”
“谁他妈和你是咱们?”
黄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在我和葛老脸上扫过,最终还是愤愤地放下了枪,骂了一句脏话。他显然也明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多一个探路的炮灰总比多一具尸体强。
我趁机迅速打量了一下他们剩下的人。除了深不可测的邹先生和演技派葛老头子,持枪的打手只剩下两个,另外还有四个拿着砍刀和棍棒的伙计。
算起来,大柱子、无敌,加上刚才因虫潮而死的那两个,一共四个,而现在只剩下六个。这意味着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至少还折损了两个人手。
我心中飞快盘算:对方还剩九人,明确有枪的一共四个,葛老不算,另外四人都是冷兵器。如果机会合适,我和陆瑶突然发难,再加上一直潜伏在暗处的豹子伺机偷袭,胜算似乎从毫无希望,悄悄攀升到了……三成左右。虽然依旧渺茫,但至少不再是绝境。
“都别吵了!”邹先生阴沉着脸打断了这短暂的对峙,他不再理会黄爷的暴躁,而是重新拿出那个古旧的罗盘,手指掐算,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又从怀里掏出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蹲下身,在地面上反复投掷,观察着铜钱的正反和方位。
他的动作专注而诡异,一时间,石室内只剩下铜钱落地的清脆声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邹先生盯着地上的卦象,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奸计得逞般的笑容。
他抬起头,对黄爷道:“黄爷,稍安勿躁。我们此番,或许是误打误撞,走了‘吉’字了。”
“吉字?”黄爷一愣,怒气稍缓,“什么意思?”
“你看这石室格局,”邹先生用脚点了点地面,又指向四周,“八方聚气,四象归位,暗合星宿流转。我们刚才绕了一圈回到此处,非是鬼打墙,而是此地本就是整个神庙风水格局的‘眼’!是核心枢纽所在!那‘王之石龛’,必然就在这附近!”
一听“风水眼”和“王之石龛”,原本萎靡的葛镜吾猛地站了起来,佝偻的身体仿佛瞬间注入了活力,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他甚至都不愿意伪装,急切地四处观察这个巨大的石室,手指在墙壁上摩挲,时而侧耳倾听,时而用鼻子嗅着空气。
不一会儿,他也变得神经兮兮,激动地跺着脚,声音发颤:“没错!没错!邹先生高见!老朽也看出来了!此地气息迥异,幻力流转,这里就是圣地最核心的区域,是传说中考验心志的‘心魔幻境’地带!闯过这里,我们就能见到‘王之石龛’了!”
黄爷闻言,脸上的怒容终于被巨大的贪婪和激动取代,他搓着手,骂骂咧咧地催促:“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确定方位,找到入口!老子受够这鬼地方了!”
在两位“专家”的指引下,残存的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沿着石室连接的几条甬道逐一排查,寻找那最后的通道。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既期待又恐惧。
然而,希望很快被现实击碎。
大约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当熟悉的壁画和中央神像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一股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妈的!耍老子呢!”黄爷的暴躁瞬间被点燃,达到了顶点。恐惧、疲惫、希望落空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彻底失控。
他毫无缘由地对着身边一个持棍的手下破口大骂,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接着又猛地转身,狠狠一脚踢在我之前受伤的小腿上。
钻心的剧痛让我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还有你们!”黄爷赤红着眼睛,指着邹先生和葛老,“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什么风水眼!什么心魔幻境!狗屁!全是狗屁!连个路都找不到,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
邹先生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本就心高气傲,被黄爷如此当众辱骂,也动了真火,厉声道:“黄占山!你除了会大呼小叫还会什么?此地玄机暗藏,变幻莫测,岂是蛮力能解?你再如此聒噪,大家就一起困死在这里!”
“你他妈说什么?”黄爷猛地拔出了手枪,直指邹先生。
邹先生毫不示弱,几乎同时也掏出了枪,冷冷地对准黄爷:“我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依旧没忘记用余光盯着我和陆瑶。
刹那间,剑拔弩张,队伍内讧一触即发!剩下的四个伙计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哎呀!二位!二位!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葛镜吾又跳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中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敌当前,岂能自乱阵脚?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合则两利,分则俱亡啊!”
他一边劝着,一边眼珠子乱转,似乎在急速思考。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叫道:“等等!山中山,千虫造天地;水下水,万法塑乾坤……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这是关于此地最终入口的口诀!我们一直找的是通道,却忘了看这石室本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的话吸引,连对峙的黄爷和邹先生也暂时放下了枪。
我心中暗骂,不对啊,这句话是苗寨头人对我讲的,这老匹夫怎么也知道?难道说……我轰然意识到了,我父亲那被带出去的笔记本,极有可能最后就落在了葛镜吾的手里,否则,他没道理知道这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快看这石室的正堂壁画!”葛老激动地指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