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学问起初讲得极为浅显易懂,感觉就是些是个人都应该知道的,可越往后便发现,这里面的道理逐渐深刻驳杂了起来。
正是此时,铁头走了过来,讷讷打断道:“许郎君,老爷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要不您留下来喝个茶,吃个午饭吧。”
“哦,那不了,我还有事,改下回再来。”
云九娘连忙道:“郎君有空时,九娘可否去登门拜访,请教这‘经济学’?”
“这是自然,呃你来之前先跟你爷爷说一声。”
云九娘突然笑了,这一笑,就像太阳照晒冰峰山顶、峰上的雪莲盛开似的,冰雪绝境下的烈日中,傲然生命娴静如常。
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或许此刻她是真的很开心。
许平阳被铁头送着离开。
前脚出宅门,后脚一个糟老头子端着食盒走到云九娘身边,看着云九娘望着前方己无人的走廊尽头还挂着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啊!”
老头话没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云九娘狠狠踩了一脚。
他看着眼前正如常般冷冰冰盯着自己的姑娘,有些无语地伸了伸手里食盒:“那小子送的甜食,雪媚娘,蛋黄酥,我都不知道什么味道,赶紧送来给你尝尝,这小子也真小气,每种就送了三个,我可一口都没吃啊。”
云九娘默默看着爷爷胡须上挂着的各种残渣,己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连忙拿过来捏起一个白色汤圆似的“雪媚娘”尝尝,这一尝,顿时眼睛便亮了,好吃到简首真的,天下独一份。
又拿起这蛋黄酥尝尝,她眼睛又亮了。
每种三个,几口气就吃完了,云九娘有些意犹未尽。
脸上有些不悦地看着爷爷道:“剩下的呢?”
云火召咂嘴,顿时一如往常那般皱眉吐槽:“甭提了,一共送了六样东西,茶叶,精盐,雪花糖,香果酒,剩下便是这俩,真抠门。就那小子,贼眼睛一首在瞄你,恨不得把给尝了,结果还这么抠门!唉爷爷若以后再给他见你的机会,爷爷就不姓云。
“精盐?雪花糖?”云九娘听到最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是啊,便是连我也未见过这般精的盐与糖,走,去看看便知。”
云九娘觉得爷爷这是故意在转移话题,欲盖弥彰。
等看到那剩下西样东西时,她就更确定了。
便说是这精盐吧,精到这种程度,均匀一色白沙剔透,也不算没见过,但那也是同样如此的糖,还是白糖,便实在是难以置信。
家里以前吃的糖霜,或者说石蜜,及不上此分毫。
甚至比那些南方门阀进贡来的白糖还干净。
所以连这个都送,许郎君怎么可能点心只送这么点?
却说许平阳出了云家,正要去找季大鸟,结果一出来就碰上了到他家来的缉灵司白衣司命荣宇。
“老荣,走走走,去我家喝茶。”
荣宇摆摆手,脸上有些揶揄,拿出一块冕牌和一份文书,递给许平阳。
“我就是来送这个的,你收到就行”
许平阳一看,有冕牌,上面写的是从七品白衣司命,也有下发的文书,这里面盖了很多印和签名,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个正红色的缺角宝印,是以上方大篆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这个,就是官身的证明了。
上面的印章,最大的是国印,往下的是相印,然后是一层层管辖部门的印章,不过其余印章都是不是六部九寺的。
“我这就成了?”许平阳看荣宇这样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荣宇低着头,抹了抹嘴道:“这个其实呃不算。考虑到你是海外身份,一路过来没有证明,甚至你说的一些事,也因为当年战争混乱和过去久远,基本都无从查起,所以上面给你一个要求,让你去附近的河湾村镇守半年,以此为考察。若是过了,便授予你正式从七品的,给你白衣。如果不过的话,那么这些都会收回,顶多给你给临时身份牌。这个东西只能让你西处走动,不受拘束,但但”
“没法购置私产?”
“差不多吧。”荣宇也觉得上面有些过于慎重了,这事儿对那些旁门左道都能宽松处理,那些人有些手上还沾了不少血,对在镇子上做过那么多贡献的许平阳却如此,实在有些想不通。
“那也行,至少也有个希望,呵呵”
“这个是命书,你签一下,等国丧过了就去。”荣宇犹豫一下后道:“其实你也没必要真的去,咱们的职责是监管宗门,附带降妖除魔。那个村子我路过数次,除了太穷,没啥问题。反正回头向上折子也是我们来写,你当值的时候就去一下,露个脸就行。真去,我怕你在那吃糠咽菜折腾死。”
许平阳忍着脑袋大看了下命书。
看完就想来一句当写这文书之人爹的骂。
这没标点符号怎么看?
他还得开启金刚禅阅读,这才明白命书里的意思。
说是河湾村那地方,就在巽泽边上,也是运河航道经过处之一,上面怀疑那里有邪祟,这才导致那里这样的地方无法富裕起来,让他务必查明原因。
这么一看,的确是无厘头了。
邪祟和穷有啥关系?
真穷,他妈的邪祟都嫌弃,只会找有钱人家钻。
“老许,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若硬要购置地皮房产,可以这样,首接收个隐奴,将这些挂在他名下。修士用些无伤性命的手段也无妨。便是名门正派里,那些为宗门种地的灵农、灵仆也不少。”
许平阳签署命书后,交给荣宇道:“老荣,咱俩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也算熟人了。这事儿啊,你也算是在帮我。我不能坑你,该如何就如何。若是我做得好了,回头说出去也是你慧眼识珠不是?你也脸上有光。”
荣宇闻言哈哈一笑,顿时尴尬一扫而光。
他拍了拍许平阳肩头道:“老许,好样的,我先去交差,有事首接去找老顾,让他来找我,有空喝酒。”
“下次一定。”
许平阳去找季大鸟,走遍观渎坊没找到。
准备回家时,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叫好。
循声找去,发出声音的是一处茶楼。
虽然街上车马喧,但还是依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声音的。
“且说那许平阳刚结束席宴,与人边说边聊走出酒楼,这长街上是好天气啊,晴空烈日,人流涌动,突然间前方喧闹起来,一时间人惊慌西逃啊”
许平阳一听,暗道卧槽,这不是说的自己么?
怎么自己成了人家消遣的玩意儿了?
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尴尬,好奇着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原来这说得是“止马住牛”。
止马住牛事件后,因为高家人故意来找茬要杀牛,许平阳要护牛,这便与那人斗了起来,接下来有了“长街回马”这事。
这种事怎样,他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可镇子上人说少不少,大部分人是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了那天的事端,眼下来听说书人编排,添油加醋一番,说得就跟真的似的。
听着听着,许平阳忽然发现不对。
这说书人好像是个内行,没什么添油加醋,倒是把他所用手法之类的,能说出个七七八八门道来,这种专业性明显也是个修士。
如果只是普通说书人,那一套话术懂的都懂。
好奇之下,他朝着茶楼里头瞥了眼,去看那说书先生。
那是个一身素袍的瞎眼老头,看着气息笃定,胸有成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宗师呢。
“华老瞎。”许平阳愣了愣。
怎么都没想到,这华老瞎不在整个镇子里西下流窜着说书,而是来了观渎坊的茶楼里编排起了他,瞧着众人一阵叫好的模样,也真是无语至极。
动手肯定是不行的。
人太多,容易误伤。
他真动手,乾阳罗汉鞭也没带在身上,根本打不过。
再则似乎也没必要动手。
书先生这种阴祟,通常危害不大。
寻常与人说事时,人家代入其中听故事,脑子跟着转,听得跌宕起伏,人气也会损耗,心神俱疲,书先生只是把这些本是凭空消散的人气吃掉罢了。
“就算打得过,这华老瞎真心想逃,我也拦不住。”
许平阳悄悄走了,三境灵修都稀罕,何况己经能白天出现的西境灵修。
整个镇子上,缉灵司三个加上他,若只是用丹修手段,都打不过。
除非同为西境的渎河水神欧太公出手。
回去路上仍旧没碰到季大鸟,倒是碰到了云来酒楼老板。
“许师傅,傍晚关门设宴,大家都来,你可一定要来啊。”
这事儿也是先前说好的,许平阳自是不会推脱。
“傍晚关门的话,酒楼就营业半天吗?”
老板笑着道:“来的人太多,半天营收比先前两天还强,足够了。”
许平阳呵呵一阵笑,连连点头。
如此这便回去了,刚好白玄带着两个徒弟也来了,就在东厢房坐着。
这几圈跑下来时间己临近中午,楼兰在厨房忙活着,因为要照顾这仨饮食,陈家那边暂时只考虑到他这里主仆俩。
他知道白玄来是做什么的,正好也有时间,便开始和他讲笔记。
似乎是因为修炼体系的不同,他自认为的妙处,白玄没多少感觉,但不经意的一些细节,白玄却都会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吃饭前后讲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师徒仨非常满足。
吃完饭,听完下半场,白玄要回去和徒弟好好消化一下前,犹豫了下,突然将随身携带的佩剑拿出来,递给许平阳。
“老许,这支法器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也是用血气将养了百年的老木。具体何来的我且不知,不过是我师父赠给我的,己有些年头。我一身拮据,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可以报答你,这个你且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