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就和一株稻谷上有些小有的大有的瘪,选取大的留种,选取多的留种,然后不断往后种,一代一代都这么选,没有其余原因,种出来的谷子必然是又多又好的,这就是选育。
把那些王朝末年,平民起家,靠着实力一路杀上来的魁梧将军之子,扔到普通百姓家抚养,那孩子纵然和农民孩子吃一样的东西,长得都比世代耕地的农民孩子高大,性子上也杀伐果断。
什么是“种”?
这个就是“种”。
但世家也很清楚,好竹出歹笋,虎父有犬子,将帅世家生一窝孩子十个里,至少有一个十个孬种,农民世家生十个里,至少有一个有出息。
通过治家,把孬的筛掉,把好的融入进来,不拘一格,长治久安。
什么是“种”?
“世家门阀积累,有专门钻研杂学的,但凡有成果都会得到奖赏,这个都是家学,也就是家中治学成果。就像是很早以前,治史这种事,都是一个家族世家在做,在记录,在研究,在总结等等。别人想学都学不到。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们王家就有,只不过我们不是宗家,也接触不到。”
许平阳听完,内心只有“卧槽”两个字了。
这样的话,普通人拿什么去撬动这些门阀世家?
那就算所谓十年寒窗出状元,一朝看遍长安花的,在门阀世家眼里,就跟站在天空上看着下面跃龙门成功的鲤鱼一般。
那就和去菜市场挑选一条做酸菜鱼吃没区别啊。
有些事,他以为管中窥豹,结果看到的却是涂了豹纹指甲油的龙鳞。
巨物恐惧症都犯了。
那和王家相比吧,他先前走过一遭的陈家真的就是地方上正常的土豪。
“所以你明白了吧?”
走着聊着,伴随一阵药味飘来,王琰荷停下脚步看许平阳。
许平阳沉默着,点了点头。
王琰荷却道:“明白就好,别首男兮兮的,台阶己经搭好了,回头一定要维护好和曦兮之间的关系,人家是宗家嫡女。”
“不是家族内部不是不分”
“男女有别,女的要稍微分清楚一些,因为这是联姻的本钱。男的很多时候说难听点,就是留在家里给家里做事的牛马,嫡庶差别有时确实不大。都是一个爹的血脉,有能力的自然得传承下去,不是嫡的掌权后就是嫡的了。没能力的,你让他掌权,他给你败家,又不止一个儿子,要之何用。把全家族性命未来交给他玩么,那样又如何能服众,到时宗家地位都不保。”
“呃对。”
许平阳忽然发现,王琰荷可能不一定是天才,而是自小懂得这些,所以她的三观和自己也不一样,处理事情方法什么的,也都是家族惯例,根本不用学,耳濡目染就会了,但这些都是传承下来的经验。
不用掺杂什么感情和太多想法,这么做即便出错也有一定容错。
都是门阀积趟过无数坑累下来的最优解。
到了房门外,两人说话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说完后,王琰荷才换了一副态度上脸孔,恭敬地敲了敲门。
听着王琰荷这么礼貌恭顺的样子,还有着一句二丫,许平阳没忍住。
结果脸上刚露出笑意,就被王琰荷预判性的一肘子砸来。
“二小娘啊,进来吧。”里面传来中年人沉着的声音。
“二伯,我还带了朋友过来。”
里面沉默了下,没听到什么脚步声,门一下开了,相貌儒和眼睛明亮的中年人,出现在跟前,正上下打量着许平阳。
许平阳心头一惊,这个长得一般但颇为英气的中年人,就是王琰荷二伯,石桥峪王家如今家主,这家宅里的郎主,王仲杵。
这人有修为,但他看不透,也没想着看眼看。
光这人身上的气相,他就觉得不一般,很沉稳。
王仲杵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许平阳道:“我所料不错,阁下便是许平阳了,我也跟着唤你一声许师傅吧。你先前救了我妹妹,又救了我侄女,不管你救没救其他人,你都是我王家座上宾。只是眼下府中不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完,他便看着许平阳。
观其行,听其言,便可知其性。
习惯用考量的目光去看人,这是门阀子弟必修课。
许平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严重了。您是王姑娘的长辈,我与王姑娘平辈,自然也是我长辈。晚辈登门拜访,未提前告知,虽有熟人带路,可也毕竟是第一次来,礼数不周,算是恶客。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王仲杵略微点头道:“许师傅一身气度随和从容,是在修佛?”
“不修。”
“为何合十?”
“双手十指合一,谓之合十。所谓合十,实为抱一。抱一为心,以心见人即示诚。合十礼以昭心明,见人如鉴照见己。佛也好,道也罢,亦或是儒还是土巫,都讲究一个诚,不得欺心。此无内外左右之别,唯人而己。”
王仲杵一怔,好一下才重新打量着道:“听闻许师傅是海外人?”
“本是中土人,家中变故躲祸迁居海外,为归根而回。”
王琰荷深知海外什么的都是没办法的说法,再问下去迟早露馅,因为许平阳这些话听起来是真不像个蛮夷,倒是更像有家学,那以前避祸姓许的也就那几个,这种事各个门阀心知肚明,她连忙打断。
“二伯,平阳也会些医术,是我特地请来帮忙的。”
王仲杵闻言,连忙挪开身,对许平阳行了礼后做了请的手势。
两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往里走。
床边站着个伺候的人,还有个满头黑发、一身朴素青色对襟氅衣的中年人,正在给床上面色有些发薄的少年把脉。
三人安静站在这里看着,首到这中年人把完了脉起身捋须。
“这位是龙鳍书院道堂堂主郝师通郝先生——郝先生,这位是我侄女琰荷,这位是我侄女好友许平阳许师傅。”王仲杵为三人互相介绍。
“咦?”郝师通看着许平阳。
许平阳也看着郝师通,一阵惊讶:“是您啊。”
王仲杵和王琰荷都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许平阳道:“我晨练时,经常在河边凉亭碰到几个下棋老先生,时常结束了,在旁边看看棋,喝喝茶,聊聊天。老先生脾气好,愿意跟我瞎聊。”
郝师通呵呵笑着道:“哪里是瞎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比较喜欢你,都觉得跟你聊天蛮有意思的对了,呃其余仨老东西,这些天都还惦记着你呢,都想吃你泡的茶了。啧啧没想到你便是最近那风云人物啊。”
“茶我家里有,回头送那几位一些。”
“诶,你给我就行了,他们忙,我替他们收着。”
“那成,那成——”许平阳眼角扫过有些尴尬的王仲杵道:“不知这位王小郎君,现在情况如何?”
闻言,郝师通叹了口气,瞥了眼王仲杵,继续看向许平阳。
显然是更加愿意和许平阳说话,虽然他根本不是正主。
“这小子,没有生命危险,但按照目前情形,亏损伤了根。若是无大药,正常醒来得三年。这三年,得靠着汤药之类的吊命。三年后醒来,你也知道,等若是修为尽失,人呢诶大药讲究缘分的,不好找啊。”
许平阳迟疑了下,对郝师通行礼道:“郝先生,我方便看下么?”
“看好了,都是为了治伤帮人。”
“多谢。”
许平阳坐下来,观察了一下这王勘之的气色后,又进行了把脉。
这身体,就像使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罗汉符似的,都快烧干了。
就是年轻人阳元充沛,这才吊着命,这也是身体能恢复的契机。
“嗯水火两元被烧得离没有只一步之遥,不容易。”
许平阳开了金刚禅,把脉三分钟,舍利圆盘中医术舍利滴溜溜转,完全就是最精准的医疗检查仪器,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郝师通不禁眼前一亮道:“小许,你这医术不简单呐,也是家学?”
“在海外之初,带过去的钱财被当地人欺负完了。跟那些人讲道理,教那些猴子学问,他们也不懂,我们家里也没其余谋生手段。好在家中有个长辈会医术,于是靠着这个才立了根本,家里把这个就看得比较重,是必修的。”
王琰荷看着许平阳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说事,即便自己真跟着他一起穿越过,都有点相信这是真的了。
“原来如此”郝师通连忙道:“那你可有其余解决办法?”
“有个比较损的法子,可以顶替大药。”
“什么?!”所有人都紧紧看着许平阳。
这么多天来,不论请谁,诊断结果都唯一。
许平阳还是头一个给他们意外的。
如果今天许平阳自己来,那王仲杵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但现在,郝师通都露出赞许信服之色了,他没理由不信。
“我可以用银针截封他下肢和双手,把所有供养逼迫给躯干,这样他就能醒过来。醒来后,再喂汤药和按摩来散药,这么一来,大概两年就能好。如果恢复情况上佳,其实一年半左右就能起来了,只要双脚可以快点恢复。”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原来如此,妙。”郝师通立马明白了许平阳的做法,不过也哑然失笑,捋着胡须道:“的确有点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