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不耐烦道:“你跟个武愣子卖什么关子。这个女鬼虽然是鬼,你仔细看,可有鬼相?但凡因业障所成之鬼,皆因生、老、病、死、色、受、想、行、识八苦所成七情六欲,死后有所鬼相呈现。如你身边那鬼,双眼漆黑,嘴巴全无,便是死前遭了大恐怖所致,这便是鬼相。你在看着女鬼,虽浑身有些阴气,可身上阴气并不重,阴身却凝实。按理说,这般鬼越发阴邪,阴身才会越发凝练,御物也越发有力。可这女鬼却恰恰相反,这说明什么?”
赵魁安想了想道:“这说明这女鬼不一般,善于伪装。”
房间内莫名静了一下。
白玄的徒弟李庆受不了道:“想伪装成这样,少说也有日游之能。日游之能的鬼,那是灵修西境,化煞为罡,可以御火,比罗刹女还可怕。眼下这显然是受了高人调拨,有所醒悟,化掉了业障,这才没了鬼相,显露生前容貌。”
点化,谁点化?
床上人忽然鼻子里哼哼唧唧了一下,发出磨牙声。
接着便是乍听模糊,细听又无比清晰的梦呓。
“吃吃我的抹茶奶茶反正不要钱我要全家福嗯嘬嘬嘬嘬木嘛木嘛木嘛咯吱咯吱咯吱”
“啃”乔阙芝没忍住,笑声是从鼻腔里发出的。
其余人中就算赵魁安都没忍住笑了。
这时还是那道被乔阙芝用剑指摁住额头的白色幽影道:“各位高人,小女名清欢,本是龙鳍山外石桥峪良家,因病死前还未及笄,只能葬于乱葬岗。父母怕我遭孤魂野鬼欺负,并未葬于这龙鳍山山脚下,而是葬在了这伏心寺附近。这伏心寺这附近昔年原本也是一片墓地。本想求个佛祖余荫庇护,谁料死后不得安宁,为菩提大君拘来魂魄,成了手下伥鬼,平日里专门负责西下搜寻人气为供奉大君。幸遇郎君,受其点化摆脱控制。那个小鬼名叫小桐,也是菩提大君手下伥鬼,平日里与妾身交好,只是此番他受大君控制,不得不如此,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原来如此,那时才是你为护许兄与他相斗,是也不是。”赵魁安喝问道。
清欢应了一声:“正是如此,小桐也是为情势所迫”
乔阙芝收起手指放了她。
赵魁安却冷哼道:“什么情势所迫,鬼祟这种东西皆因死前业障拦路,阻断轮回,生不生死不死,徒留一腔执念,只为还执念害人,只为生而害人,只为害人而害人,岂有什么青红皂白道德可言。便如山中豺狼虎豹这般畜生饿了要吃人,鬼饿了要吃人气,有些鬼以执念为根,那是本能。你当谁都与你一样,有能受许兄这点化机缘,恢复本性么?”
换而言之,比如有些鬼是被人冤枉害死,死前只一心想要复仇。
那死后化成鬼,复仇便是执念。
这鬼不用吃喝,不会死,于其而言对复仇的渴望与饥饿对人一模一样。
等完成了复仇,满足了,业障消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思考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心心念念就那么一个念头,因念而生。
这个念便是业障之所在。
色受想行识——色即外在的一切表面,形形色色;受指的是感受,是色传给感官,让人感受到;有了感受就会有所想法;有所想法就会有所行动;行动受阻就会生出别的念头——比如一个人口渴了,这是感受,有了口渴感受自然想喝水,想要喝水就要去找水喝,找不到水喝或者水有很多种选择就会有别的想法,这是很正常的,但在这个大条件之前再加一个,不是因为口渴想喝水,而是因为看到人家喝某种饮料喝得很爽,也想爽一爽,那这就是受想行识之前的色了。
当人因为“色受想行识”这些虚的产生动力,充满干劲,这就是“五阴炽盛”。
鬼魅阴祟,大部分都是五阴炽盛的产物。
所谓鬼相,也是五阴炽盛之显化。
正因如此,赵魁安这话倒是不假,清欢受了金刚经点化,化掉了执念,又因为金刚经存于心中,这才身体勉强达到了一种阴阳平衡,没有那么浓重阴气,这也就是“五阴炽盛”被“灭火”了。
再看这小桐,被白玄用黄符镇住,还在挣扎,浑身阴煞不断散出。
这么多人在这,他都浑然不惧,如果是人就是冲昏了头脑,一时脑热,正在兴头上——正在兴头上也是五阴炽盛之相,小桐这鬼则是执念怨愤深重,看似还能人言,实则说的哪有一句人话,哪一句都离不开吃人。
赵魁安这么说其余人没有反对,所以这小桐势必要被消灭的。
乔阙芝道:“清欢娘子,我且问你,你说的菩提大君是何人。”
清欢摇摇头:“妾身只知他是这伏心寺前院门口的那棵大菩提树,但凡被他拿到根骨的,鬼魂便会为其所辖。真实模样如何并未见过,只知他手下伥鬼极多,足有七八十,寻常时候却是一个也不能出来。妾身这般的,也是后来的,却是为其所驱使,时常出来谋事。”
“门口有菩提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
魏安厘想了想,指着小桐道:“清欢娘子,你可能与这伥鬼交流一番?”
清欢对着众人双手交叠作揖放腰间道:“妾身知晓各位高人要什么,有些事妾身早就问过了,小桐去世时似是年岁尚小,亦或是受了什么大恐怖,知晓的并不多。其余伥鬼妾身也问过,每每问起,便是怨愤极深,不敢多问。”
赵魁安看着这浑身涌动黑气的小桐道:“你真不知?”
小桐恶狠狠道:“该死!你们都该死!”
“孽障。”赵魁安闻言怒从心头起,猛地瞪眼,抄起木剑就扎下。
正此时,一阵似有似无的微风忽地刮过,顿时整个房间内都安静了下来。
赵魁安自觉地心头怒火顿消,手中木剑悬停。
而这叫小桐的伥鬼,原本不长嘴巴,双眼一片黑,肤色苍白,一身白影分不清是肤色还是白衣,在这风吹过后,双眼黑色散去变得清明,鼻子下也长出了嘴唇,身上白色也分明起来,肤色虽仍苍白,但外面己是套了层白衫。
众人不禁一愣,因为这小桐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