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种彦崇又从包袱中取出一葫芦酒水
他先用酒水冲刷箭伤处,冲下些许血液,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
种彦崇放下酒葫芦,手掌抓住那两根弩箭,干脆利落地一拔而出。
“嘶!”一旁的时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种彦崇却一声不吭,只是动作迅速地抓起葫芦,用剩馀的酒水直冲伤口,为其消毒。
两个呼吸过后,种彦崇从时迁手上拿过一块布料,擦去伤口旁的血水,又打开了那包金疮药,细细敷上,最后用一块干净布料,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这一番动作连贯而快速,看得时迁眼花缭乱。
他不禁看了看种彦崇此时脸上的神情,依旧古井无波,从容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时迁不由得赞叹道:“哥哥,好气魄!”
种彦崇面色平淡地缓缓点头,一言不发。
只是他握拳的手,微微颤斗。
或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在别人看来,这波操作是关公再世,豪气凛然。
但只有种彦崇自己知道,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什么长痛不如短痛,都是骗人的,娘的,这短痛是真他么的痛啊!”种彦崇控制不住地在心中吐槽道。
见自家哥哥如此淡定,时迁也放下心来。
“哥哥,我去附近的村子弄些吃食回来,再看看能否弄辆板车什么的,哥哥毕竟身上有伤,行走不便。”
闻言,种彦崇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兄弟,路上小心。”
“好咧!”
时迁脚步轻点,没入了树林之中。
见时迁离去,种彦崇这才长舒一口气,往后一躺,疲惫地依靠在了树干之上。
带头大哥是这样的,时刻都得保持从容不迫,处变不惊。
就象是在雨天驾车,因路面打滑,机缘巧合下来了一手失控飘逸。
面对警察蜀黍: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
面对共轭父子的兄弟:只不过是衣角微脏,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
转眼就是五日过去。
种彦崇和时迁一路奔波,水陆交替,总算是来到了建康府外。
经过这五日的休养,种彦崇的箭伤恢复了不少,不会再干扰自身行动。
或许是因为处理得当和幸运使然,这箭伤并没有恶化,也没有破伤风的迹象。
但尽管如此,种彦崇还是决定先将神医安道全收入麾下,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来都来了。
……
此时,建康府城门外。
风尘仆仆的种彦崇与时迁,向着城门内走去。
种彦崇的目光一直在城墙上游走,警剔地看着那一张张的通辑告示。
“哥哥,没有咱俩的头像,应该是还没传到这里,我们这一路上脚程太快了。”时迁低声说道。
种彦崇点了点头,目光在一张通辑令上停留了片刻。
那张通辑令上,印着鲁大师鲁智深的画象,悬赏三千贯。
“哥哥,这位便是你的那位结义兄长?看着好生威猛。”
时迁也看向了那张通辑令。
“对,改日我们去一趟五台山,将兄弟你引荐与他。”
闻言,时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讪讪。
“这……这,还是不劳烦哥哥了,小弟这行当怕是入不了这位好汉的眼,并不是所有人都象哥哥这般待人以诚,没有偏见。”
没等种彦崇回话,时迁就抓住种彦崇的手腕,向着城门内走去。
“哥哥,莫要在城门口耽搁了,快快入城,免得守城的官兵生疑。”
时迁走在前头,种彦崇跟在后面。
种彦崇看不清时迁此刻脸上的神情。
但他心中已有想法。
……
在进入建康府后,时迁本欲先找一家客栈歇息,洗一洗这一路上的风尘。
但种彦崇却摇了摇头,一路拉着时迁走入了集市。
他先是买了一只活鸡,一沓黄麻纸,四根桃木桩子。
又找一酒家买了一坛上好的黄酒,最后寻得一铁匠铺,买了一柄现成的柳叶刀,专门嘱咐铁匠在上面刻了一个“义”字。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种彦崇和时迁来到了一间关公庙。
这关公庙中没什么人,只有三两香客和一看守道人。
种彦崇银钱开路,暂时在这关公庙中得了一片清净。
“兄弟,你可记得昔日你曾说过,让我待你有所成就后,才愿与我结拜?”
种彦崇一脸微笑地看向时迁。
“如今兄弟你的大名即将响彻江湖,无数人都会赞叹你那爆破县衙的壮举,钦佩你惩戒贪官污吏的勇敢,这番可算有所成就?”
早在那四处采购的路上,时迁便已经明白了种彦崇的想法。
感动、激动、纠结和自惭形秽等等情绪,在他心头萦绕交错,使得他着实手足无措,只能呆愣愣地跟着种彦崇。
此时此刻,听到种彦崇的这番话,时迁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他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语气颤斗至极:“哥哥,别人或许会误会我时迁炸那县衙,是为了惩戒贪官污吏,但你……”
没等时迁说完,种彦崇上前两步,蹲下身拍了拍时迁的肩膀。
“诶,兄弟此言差矣,圣人论迹不论心。”
“况且,就算你不炸那县衙,我之前也早就说过你时迁是一位响当当的好汉。”
“莫要妄自菲薄了,兄弟。”
时迁听出了种彦崇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真诚与认可。
情绪激荡的他正欲纳头便拜,但却被种彦崇一把拦下。
“兄弟,今日要拜,就拜这关圣帝君吧。”
闻言,时迁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看向那供台之上的神象。
关公身着战袍,手持青龙偃月刀,须髯飘飘,巍峨如山,凛凛的目光隐没在光影之间,不怒自威,俯瞰人间。
在时迁愣神之际,种彦崇已经动作飞快地准备好了一切。
桃木桩钉入祭坛四角,祭坛之上燃起香火,歃血碗中斟满黄酒,柳叶刀摆在案前,黄麻纸上写好了誓词。
“这位兄弟,可愿与我歃血为盟,斩鸡头烧黄纸,从此义结金兰?”
种彦崇洒脱一笑,对着时迁伸出了手掌。
时迁先是一愣,控制不住地低下了头,在尤豫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浑身颤斗地抓住了种彦崇的手掌。
种彦崇没有丝毫不耐,只是一把将时迁从地上拉起。
这时,勉强控制住情绪的时迁,猛地抬起头,破涕为笑。
“哥哥在上,小弟时迁从此誓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