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做一线记者的嗅觉让刘海露觉得这事越想越不对。
大老远从省里下来,就这样走了,也不算个事儿,于是她很快就想到变通的法子。
本来这次采访的重点是放在李牧的高考满分作文上面的。
而即使考生本人不愿意接受采访,针对偏远渔村出现全国文科状元一事本身也有新闻点,可以通过采访考生的乡邻、同学、老师等对象,弄出来一篇外围采访。
说干就干,刘海露翻出材料中的地址,让实习记者兼司机将采访车往李家村的方向开去。
刘海露一行到了村口,见大树下有数人在谈天,便出了采访车走过去问路。
“大爷,这里是李家村吗?是不是今年出了个高考状元?”
“对,就是我们村里的,光州的孙子,李牧!”
刘海露和同事相视,知道找对地方了。
“大爷,能和我们说说这高考状元,从小有什么趣事吗?”
“那孩子从小就没爹,不到十岁娘也不见了,是苦过来的,谁能想到竟是文曲星下凡!”
“大爷,您说那高考状元李牧,是个孤儿?”这可把扛摄象机的大汉给搞糊涂了,之前县里见的人不是李牧的家长吗?
“也不是这么说,舅舅舅妈养大的,对他没比亲生的差。”
“哎,他们家就在村里,你们找他干什么?”
刘海露指了指他们的采访车,亮明身份:“我们是省里下来的记者,专程到这里,是想采访今年的高考状元李牧。”
“省里来的记者?!”
“难不成,这回我们李家村也要在省里的报纸上显名了。”
“我就说人家李牧被申旦录取那是板上钉钉的,你看看,省里的大记者都来采访了,还能有假?”
“”
因为采访车的到来,几分钟的时间,村口大树下聚了不少村民。
有热心肠的,跑去给李牧家里报信了。
李光州父子听到有这样的贵客,赶紧跟着过来。
“记者老师,您好!我是李牧的阿公,李光州。”
李光州主动上前和刘海露等人握手问好。
“李老先生,我是《八闽日报》的记者刘海露,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是咱们省内排头名的《八闽日报》,是大记者啊!”一位见识多的村民叫出声。
虽然李家村只是个偏安海角一隅的小渔村,但《八闽日报》的名头,还是有不少人听过的。
“哎,我们村的状元来了!给状元让条路!”
李牧本来在房间构思写作,潘芸过来说省里来了记者要采访他,于是便停笔过来了。
李牧走到大树下,村里人已经让出了路。
刘海露带的材料里面,正好有李牧准考证的复印件,和上面照片对了一下,确定这回见到了本人。
“李同学,恭喜了!”刘海露主动伸出手。
李牧也伸手和刘海露三人握了握。
随后,李牧将刘海露三人邀请至家中。
潘芸专门打扫了院子,搬出来一张干净的木桌,刘海露和李牧就坐着谈话。
李牧前世接受过很多次采访,所以面对刘海露这样的大报资深记者,一点也不怯场。
两人坐在院子里侃侃而谈。
面对记者的询问,李牧表现得井井有条,对答如流。
院子外,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村民,都拉长脖子让院子里瞧。
这年代,村里有人接受采访那可是新鲜事,李家村这几十年来可是头一遭!
所以村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有空,都跑过来凑热闹。
饶是刘海露采访过很多政商名流,整个采访下来,她对李牧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采访进入尾声。
刘海露想到此前在县里遇到的怪事,把不对劲之处告诉了李牧。
“刘记者,你是说有个中年男人自称是我爸,替我拒绝了采访?你可有那人的长相?”李牧猜测那人就是暗中作梗之人。
看来对方还是有点门路,能提前知道省报的记者要下来采访。
刘海露望向了摄影,摄影摇摇头,当时没有正式采访,所以摄影设备没有开机。
“你有没有一个别名,叫李穆杰?”刘海露想到一处可能有用的关键信息。
李牧摇摇头,但是李穆杰这个名字,在原身的记忆里好象有点印象。
李牧把一直未收到申旦录取通知书的挂号信,以及其中的蹊跷之处都跟刘海露说了。
两人互通了一些信息,进一步捕捉到对方的意图。
“难道说,有人想顶替你上大学?”刘海露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目前来看,对方很难得逞了。”
“目前为止,顶替没有实际发生,也不可能真正发生,对方的几次举动,算是从中作梗。”李牧说了自己的看法。
“但有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我们可以帮忙曝光!”刘海露意识到这是一处新闻爆点,当即兴冲冲地追问更多细节。
李牧完全不介意将事情搞大,有时候适当借助舆论,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刘海露一行采访完李牧,还邀请了李光州和李大勇夫妻说了几句。
李家村德高望重的宗祠理事长,也得到消息赶来。他向省报记者提到了李家村将在8月25日举全村之力为高考状元办一场隆重热闹的升学宴,希望记者能见缝插针地在报道里提一下,好让全省的李氏宗亲都知道这一大喜事!
刘海露三人采访结束,婉拒了李家人让他们留下吃顿便饭的邀请,马不停蹄地赶回省城,要尽快将报道弄出来。
等到热闹散尽,李牧将家里人喊到一起。
“阿公,你知不知道有个和我同龄的人,叫李穆杰?”
李牧原身的记忆中觉得此人名字有点熟悉,但尚无法确定是谁。
李光州父子也对这个名字感到些许熟悉,但同样说不出来是谁。
没办法,这个年代村里的小孩大多都是叫土名、小名,诸如“狗弟”、“丑娃”、“乌鬼”、“臭弟”、“臭妹”之类的,有些土名甚至一直沿用到成年和结婚后,反倒是正经的大名没啥人知道了。
李大勇出去找威仔帮忙,两人在村里打听了一圈,才确定李水贵的儿子就叫李穆杰,以前还和李牧是小学同学。
确定了嫌疑对象后,李牧将记者此前在县里碰到的怪事讲了出来。
李大勇当即气愤道:
“八成就是李水贵这个水鬼在作梗!他就住在镇上,我现在就上门去!录取通知书估计就是让他给截了!”
“大勇,回来!现在还无凭无据的,你找上门又能如何?人家在这块也是有权势的,不能鲁莽行事。”
李光州叫住了李大勇和威仔,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水贵还对当年和小娟的事情耿耿于怀。”
李光州和李大勇是知道那段往事的。
当年李水贵也一直在追求李小娟,虽然两人是同村的,但毕竟血脉隔了几百年,解放后,同村同姓的男女通婚早就不禁止了。
那时候的李水贵是生产队的先进分子。李小娟还曾和李水贵暧昧过一段时间,后来碰到知青下乡,李小娟同乡里插队的知青陈世宇看对眼了,就明确拒绝了李水贵。
李水贵为此还曾专程登门找李光州,希望家里人劝劝李小娟,那插队的小白脸知青实非良配。
“当年他和小娟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被小娟拒绝后很快就娶妻了,那儿子李穆杰才能和我们李牧一样大。”李大勇对李水贵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李牧对便宜老妈李小娟的爱情往事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大感兴趣,
但既然对方把手伸到他碗里了,也是该付出点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