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牧那小子，考了698分！起码是全省高考状元了！”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分数是一回事，有没有被大学录取又是另一回事。”
“是啊，分数再高，没被大学录取，那也是白瞎，去不了大城市。”
“听说啊，光州那个孙子，之前的成绩连县状元都当不了，哪里想到能考这么高分？估计就是考试前志愿没填好，没被录取。”
“要真是这样，那可惜了！”
“宗族里不是还要给李牧办升学宴，那这能行吗？”
“听说其他考上大学的，早就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李牧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说考上申旦，那是没影的事。”
“”
傍晚时分，村口的大树下照例聚了不少人，都在讨论李牧是否被大学录取。
现在这事，已经成为整个李家村包括镇上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李家村出了个状元，村里人自然愿意跟着高兴、热闹。
但要是里面出了乌龙，没考上，想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哎，这就是村里人的普遍心理。
潘芸去村里代销店买红糖时，路过村口大树就被相熟的人拉住，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信息。
“大勇嫂，你那外甥真考上了？现在都在传他志愿填错了，没收到大学录取通知？”
“是啊，传得有鼻子有眼呢！要真是志愿填错了，那就可惜了！”
“这岂能有假！前几天县一中的老师专程登门来报喜，送成绩单！”潘芸语气坚定，在外人面前坚决不能下了自家的面子。
“要我说，就该让大侄子把录取通知书带去咱们李氏祠堂供奉给祖宗们看看，这样一来，谁还敢说闲话？”有好事者建议道。
“是啊，这主意好！既然被录取了肯定有录取通知，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都开开眼！”有人跟着起哄。
潘芸知道这是自家软肋，但气势上不能弱，对着那挑事的汉子啐了一口道：
“那可是娃的前程，这么贵重的东西，哪能随便放到祠堂给人看？万一弄坏了搞丢了，谁担得起？”
“再说了，办升学宴的事情是祠堂里几位族老定下的，被申旦大学录取一事，自然是查验过的。难不成，你怀疑族老们在祖宗像前办了糊涂事？”
潘芸一通输出，说完不看旁人的反应就利落走人，但村里的讨论并没有消停。
回到家后，潘芸还是觉得胸中堵着一口闷气，把刚才村口大树下的议论和家里人说了。
李光州父子今天也注意到了村里和镇上的舆论。
这个年代是先填志愿后出分，分数考得再高，志愿没映射，也不一定会被申旦大学录取。
正是被有心人抓住了这点，所以旁人议论起来才觉得没考上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李牧知道，这是有人要暗中和自己打擂台了。
“这事咱们家先不用对外表态，到了这份上，要是对方真想继续搞鬼，早晚得跳出来。”李光州深思熟虑后说道。
随着1990年高考录取工作进入尾声，闽省教育考试部门向闽省日报社提供一篇本届高考满分作文，考生正是李牧。
《八闽日报》高级记者刘海露受上级指派对接此事，她向教育考试部门及申旦大学核实后，确认写出高考满分作文的考生即本届全国文科高考状元，且已被申旦大学录取。
8月15日，刘海露致电李牧所在的县一中，表示将要采访考生李牧。李水贵有一连襟恰是在县一中担任接线员，当日便将此事透露给李水贵。
一旦李牧接受《八闽日报》的采访，李牧的形象无疑就会见报，那李水贵父子想李代桃僵的计划不论是否继续，都会成为泡影。
所以李水贵随后便以考生李牧的家长身份致电记者刘海露，以家中尊重考生个人意愿决定不接受采访为由，婉拒了刘海露的采访申请。
然而刘海露能当高级记者，自然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儿。
她在致电县一中的当日便从省里出发了，李水贵婉拒她时，她人都到了当地所在的市了，不到半日功夫就到了铜岛县。
李水贵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赶去县里，在招待所和刘海露碰面。
“刘记者，我是考生李牧的家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也询问了李牧个人的意见，均不希望接受采访。”李水贵到底也算多年身居权位，扯起谎来，面不改色。
刘海露人都到这了，没见上李牧一面，不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她扶了扶眼镜，对着李水贵说道：
“李先生是吧？您看我千里迢迢从省里下来，能不能和李牧见一面？”
刘海露这回采访带了一名实习记者兼司机，一名身材魁悟的摄象，再加之刘海露常年奔在采访一线锻炼出来的风范，这一行三人，让李水贵觉得有些棘手。
“刘记者，实在是不巧，李牧前天去了邻县的外婆家还没有回来，我是李牧的家长，有什么事情和我沟通就可以了。”李水贵周旋道。
“李先生，您也知道我们记者的职责之一就是调查核实，我们目前还没有接触到考生李牧，您说是李牧的家长，能否请您先自证下身份？”刘海露继续追问。
李水贵看这记者着实厉害，不是那么容易忽悠过去的，叹了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户口本，翻到特定页，展示给刘海露等人。
“刘记者，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这是我儿子李牧的户口情况，你可以看下。”
李水贵为了小心起见，并未给刘海露展示自己的姓名，将户口本捏在手里，只展示特定页面，不让翻动。
刘海露自然看懂李水贵的意思，扫了一眼户口簿的页面。
上面的常住人口登记表，姓名一栏写着“李牧”，别名“李穆杰”，出生年份是1972年。
这些基本信息，刘海露未看出有问题，于是她对着李水贵歉声道：
“既然考生个人及家长都不愿意接受采访，那我们也不能强求，给您造成的麻烦，还望担待！”
“刘记者客气了，你们也是职责所在，能理解。”
李水贵提出要请刘海露三人下馆子吃顿热饭，被刘海露以要赶回省里为由婉拒。
李水贵听说刘海露三人马上要回省里，这才放心走了。
刘海露的采访车疾驰在公路上，马上就要过跨海大桥出岛了。
“不对，调头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