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等了几分钟,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
“胡说老师,我是《收获》编辑程阳新。”
“程编辑,我收到您寄的信和样刊了。”
“胡说老师,您的作品《一地鸡毛》,真的是一炮而红了!到目前为止,《收获》8月刊已经发行了80万份,并且销量还在不断攀升!”
“对了,您看最近的文评了吗?很多报纸都发了,虽说有褒有贬,但总体上还是以赞誉居多,实打实的销量也是作品影响力的证明!”
一上来,程阳新就用报喜的语气跟李牧汇报了杂志销量和作品发布后的社会反应。
《一地鸡毛》发表后带来的一作成名,李牧早有预料。
毕竟这可是时代检验过的名篇。
不过海岛上确实比较偏远,村里人也没啥人看报纸。待会儿他打算去县里报刊亭转转,买几份来瞧瞧。
当然,他今天打电话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和程阳新讨论作品,而是有事托他帮忙,所以很快便直入主题:
“程编辑,我在沪市有点私事,想请人帮忙,看看能否去一趟申旦大学。”
“您尽管开口。”
这个时代编辑和作家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所以李牧一说要托程阳新帮忙,程阳新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我今年在闽省参加了高考,总分698,第一志愿填报的申旦大学。但迟迟未能收到申旦大学的录取通知。想请人帮忙跑一趟申旦大学招生处,帮我问问是否有被录取?”
程阳新本身就是申旦文学院毕业,又是国内文学顶刊的当红编辑,去申旦招生处托人问下情况,对他而言自然是小事一桩。
“没问题!还得知道下您的姓名和年龄。”
“我的本名叫李牧,今年18岁。”
李牧将一些基础的身份信息告知了程阳新,方便他去申旦办事。
嘶!
电话那头,程阳新倒吸一口空调冷气。
他先前倒是听过苏同提到这作家的年纪不大,但没想到竟然是应届高中毕业生。
才18岁就能写出这样的名篇。
这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
一想到李牧还如此年轻,个人的黄金创作生涯还远远没有来临。
好的编辑最需要的就是好的作品,程阳新顿觉更得好好经营同李牧的私交关系。
“我明天就去一趟申旦大学招生办。有消息给您回电。”
虽然程阳新比李牧的年岁大了一轮,但此时两人显然是以平辈相交,甚至程阳新在言语间也表达出对李牧的尊重。
“那有劳程编辑了,但还请您帮忙保密。这是我同学家里的电话,你打过来时如果我不在,可以找我同学徐志鹏,把情况告诉他,请他转达。”
程阳新知道李牧不想此时向外界暴露他就是作家“胡说”,立马应下:
“您放心,我晓得分寸。”
李牧和程阳新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
李牧打电话时,徐志鹏还特意腾出来空间,他把父母都喊到了外面。
徐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看着是打长途,时间又长,想到电话费一直在烧,还是有点肉疼。
李牧知道这年代打电话不便宜,想了想,压了10块钱在电话下面。
李牧刚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徐志鹏就追了出来。
“你别跟我客气,就打个电话,能费多少钱?”
徐志鹏觉得李牧把钱偷偷压在电话下面,就是跟他外道了,一通电话也要算这么清楚。
李牧拍了拍徐志鹏的肩膀,“毕竟你现在也是靠家里,这钱也不是给你的。你们开店的,阿姨借人打电话都是收钱的,这钱你要不收的话,下次我可不敢来了。”
徐志鹏知道徐母是会在意这些的,肯定是刚才徐母的脸色被李牧看到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收着吧,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打好几次电话。”
“你帮我多关注下,这两天会有沪市的来电,还得麻烦你转达。”
李牧骑着自行车去了趟县邮局,碰到昨天的派件员老张。
“你要查近期有没有沪市来的挂号信?”
老张是个热心肠,一听李牧说是跟大学录取有关,事关前程,答应帮忙。
“哎,还真有一封给李牧的挂号信,沪市来的,一周前已经到了县邮局。”
在窗口工作里的小姑娘翻找到邮件记录。
“奇怪,这封挂号信已经转递到下面镇邮局了,还没有收到吗?”
正当李牧在窗口询问时,一位留着八字胡,腰腹浑圆的中年男走了过来,直接训斥了窗口那名小姑娘:
“你懂不懂规矩?怎么随随便便就查记录?”
“挂号信件涉及寄送人和收件人的隐私,没有核对身份,也没有经过上级允许,岂能随便查询?出了事情你担责吗?”
那窗口的小姑娘本是好心要帮忙,得了领导的训斥,眼框都红了,嗫嚅道:
“这人是派件员老张把人领过来的,我还以为就是同事之间帮个忙。”
“那老张一个派件的,怎么会懂窗口工作的规矩?这种事情你怎么都没向我请示?操作流程严重违规!”
李牧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这名八字胡的中年男应该是分管窗口的邮局中层,是这小姑娘的直属上级。
那八字胡训斥完下级,转头反倒态度友善地朝李牧说道:
“小伙子,你绕过镇邮局跑到县邮局查挂号信,跟我们的工作流程不符。”
李牧还没应声,八字胡自顾自地说起来:
“只要是到了县邮局的挂号信,都会按照流程往下派送。如果真有你的挂号信,也应该去下一级邮件点查询才是。也可能路上耽搁了,都是常有的事。”
其实李牧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知道在此多扯无益,便走了。
骑车回村的路上,李牧一直在思索。
他首先要确认的是,自己是否被申旦大学录取,这点已经拜托程编辑去申旦招生办核实,应该过两天就会有结果。
按理说,他的分数线肯定超过了申旦的录取线,而那封从沪市寄过来的挂号信,十有八九是他的录取通知。
怪就怪在,那封有着录取通知的挂号信,从县邮局流转到镇邮局就不见了。
而邮局里面有些人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阻止李牧了解挂号信情况。
这让他进一步确定,有人从中作梗。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李牧已经不怎么担心了。
只要确认他已经被申旦大学录取,即使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通过程编辑或者苏同的路子,都能向申旦大学反应情况。
李牧还了自行车后,一进院子,舅舅李大勇便问道:
“怎么样?今天去县里有探听到新的消息没?”
李大勇此前从潘芸口中得知外甥这回高考成绩很好,一想到这回他们李家可能要出个状元,他是做梦都笑醒。
现在李光州和李大勇夫妻就等着李牧的录取通知书一到,就会把好事在十里八乡宣扬出去,还准备给李牧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升学宴。
所以现在李大勇盼望着录取通知书快点到来的心情,比李牧还迫切。
“大舅,我今天去县邮局确实查到了邮件记录,我有一封从沪市寄过来的挂号信,上周就到了县里,县邮局说已经转递到镇邮局派件了。”
“可镇邮局不是说,还没有你的信件吗?”
李大勇昨儿还去镇邮局问过,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沪市来的信件,怎么县里有记录,到了镇上就消失了呢?”李大勇眉头紧锁。
“会不会是邮差粗心给弄丢了?可要是没了录取通知,还能上大学吗?”潘芸十分焦急。
“这里面怕是有人搞鬼。”李光州抽着旱烟,语气凝重。
李大勇也是这么个想法,沉声道:
“不能这么干等,我去找找人,看看在镇邮局那边有没有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