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忠诚
贝克兰德今日的天气依旧很糟糕，就连正午阳光都带着一层灰扑扑的底色，让本就老旧的别墅象是被煤烟混杂着旧报纸沁过一样，呈现出安妮前所未见的光景。
好在，只是老旧，而非肮脏。女仆小姐用手划过墙壁和楼梯扶手，甚至还俯下身体在一踩就会咯吱作响的地板上摸了一把，指尖留下浅淡灰痕—一在污染严重、空气里都泛着雾霭的东区，只有这么一点痕迹，足以证明两位学生的勤劳。
“虽然李嘉图先生说你们两个是————嗯，绝命毒师和厨房杀手。”安妮看向有些局促的两位女孩，公式化的微笑中带上些许温柔：“但我对二位很满意，相信你们很快就能成为合格的贴身女仆。”
“感谢您的帮助，安妮小姐。”黛拉和珍妮齐声回应。
虽然还在交流，但三位女孩全都站得腰背笔直，就连达克霍姆提供的劣质女仆装都被换了下去，全都变成了霍尔家专用的款式，黑色长裙收拢在纤细的腰线处，纯白围裙熨烫服帖，除应有的褶皱之外没有丝毫折痕，袖口和领口的蕾丝花边简洁得体，深色蝴蝶领结下摆修长——————
“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路明非和金毛大狗并肩坐在沙发上，完全不考虑对方掉毛的问题，一边欣赏那边的女仆课程，一边从安妮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狗狗零食，用拇指高高弹起，感慨道：“大贵族家里的女仆装都是私人定制啊————”
“咔—一”空气中传来犬齿碰撞的声音，苏茜精准接住下坠的零食，尾巴在沙发上扫来扫去，然后才象是附和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汪”。
路明非则是又弹起一粒零食：“听说你接受过猎犬训练，当时也象她们两个一样紧张得和筛糠一样还要强撑着吗？”
“汪——”金毛大狗整张脸都苦了下去。
“————没通过啊。”“观众”的能力竟然在苏茜身上也能起效，男孩有些尴尬地在大狗头上揉了两下，“抱歉。”
苏茜极富人性化地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但从有气无力的尾巴来看，它还是有些伤心。连正在接受训练的珍妮和黛拉都被他的指指点点影响到了，原本就过分紧绷的身体一下就出了岔子，让进行礼节性微笑培训的安妮忍不住回头瞥了路明非一眼。
“好吧，我保持沉默。”他在唇前做出拉拉链的动作，正襟危坐地观察墙上老旧的海报，可没过几秒就觉得无聊起来，抱起苏茜，小声说：“走，我们去隔壁玩。”
安妮张了张嘴巴，对驱赶此地主人的失礼目光懊悔了一秒，但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一虽然路明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两位女仆总有一天要学会在烂话面前保持优雅，但安妮自己想要做到这一点都有些困难，乃至整个贝克兰德都找不出几位能办到的女仆————
这时候还是不要增大学习难度了。
于是女仆小姐默认了路明非拐走苏茜的行为，目送一人一狗开门离去，然后才转头看向两位学徒，抓紧时间将毕生所学灌到她们的脑袋里。
“真克苦啊——————”路明非用脚带上大门，像夹着挎包一样将金毛大狗临时挤在腋下，掏出钥匙开门之后也没换回双手持抱的姿势，将苏茜放在地板上，“这边的结构和隔壁一样，珍妮和黛拉也每天都有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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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你有什么想要参观的地方吗？”
“汪！”
“那你去吧，等会儿记得回来陪我玩。”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痛骂自己真是个贱人。在隔壁的时候受不了静悄悄的氛围，结果到了这边、没有人盯着自己的坐姿之后，屁股又粘在沙发上不想动了。他朝着金毛大狗摆了摆手，又将小腿搭在了沙发扶手上，扯过一个靠垫压在脑后，晃悠着脚踝。
“汪！”苏茜似乎在对他的动作做出品评。
可路明非却毫不在意：“我知道这很不绅士，但这可是我家啊————”
苏茜想了想，觉得男孩说得很对，于是不再吠叫，摇晃着大尾巴爬上楼梯，用介乎于鬼鬼祟祟和警剔的姿势走过所有房间。只可惜，这边对路明非来说只是用来开塔罗会和让“堂吉诃德”换衣服的地方，除了昨晚，从未在此留宿过。
这也就意味着房子里根本就没什么东西，苏茜只用了十分钟左右，就满脸失落地回到了沙发局域。
“我这里可没什么宝藏。”路明非枕着骼膊说，“况且也要搬走了，没有装修的必要————等到了蒙格玛丽庄园，倒是可以给你专门修个狗窝。”
毕竟女仆训练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再加之心理诊所开业之后奥黛丽经常要去“坐诊”，偶尔也会带上苏茜，路明非觉得给金毛大狗一个舒适的休息区也很重要，于是絮絮叨叨地继续：“再给你买点小玩具，准备一些零食。虽然我没奥黛丽富裕，甚至还欠着她的钱，但我可是很讲义气的，不会亏待你。”
金毛大狗很人性化地点头，蹭了蹭他的手，示意自己感受到了男孩的心意。
路明非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苏茜的灵性十足，不愧是喝下了“观众”魔药的非凡生物，边说废话边幻想自己也养一只非凡宠物，但考虑到过于窘迫的资金，最后还是放弃，转而将主意打到了苏茜身上：“要不————你就直接住蒙格玛丽庄园吧？反正奥黛丽天天来。”
“不要。”苏茜脱口而出。
“说着玩的，我知道你和奥黛丽情深意重————”路明非的语速越来越慢，最终触电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扒着沙发边沿和金毛大狗对视。
苏茜露出无辜的表情：“汪！”
“别装！”路明非一把抓住柔软的狗脸，崩溃道：“我听到了！你刚才说话了！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结果你竟然这么不愿意跟着我吗？都急得说话了！”
大狗慌乱地摇着尾巴，发出咿咿呀呀的、不明所以的声音，尝试了好多次才震动空气，成功发出生涩的词句：“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背叛奥黛丽，猎犬的第一课就是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