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1 / 1)

冰冷的雨,一如既往地洒落在铜锣湾的街道上。

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投下扭曲的光影,红的、蓝的、绿的,像是一片片融化了的、带有剧毒的糖纸。陈浩南靠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凉茶铺卷闸门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手中的砍刀已经崩了无数个缺口,暗红色的血液——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抑或是那些非人之物体内流淌的黑色机油——正顺着刀身上的排水槽,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的水洼里。

他的身边,是仅存的几个兄弟。大飞瘫坐在一旁,一条狰狞的机械触手还紧紧缠绕在他的左臂上,虽然已被斩断,但末端的金属吸盘仍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赛博道士林正英的道袍破损不堪,他那把插满了b接口的“改良版铜钱剑”此刻黯淡无光,几处接口甚至冒着细微的电火花。女警三元半跪在地,强撑着没有倒下,她那把特制的符咒手枪枪管过热,微微泛着红光,周围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有些扭曲。

他们的面前,是维多利亚港。

但那里已没有海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蠕动的、由生锈齿轮、断裂轴承、纠缠的铜线和凝固的黑色油污构成的“机械沼泽”。巨大的、如同工厂烟囱般的金属结构体从这片沼泽中刺出,喷吐着带有硫磺味的浓密蒸汽。低沉的、仿佛亿万台老旧蒸汽机同时运转的轰鸣声,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背景音。

那里,就是“锈蚀之主”的本体,或者说,是祂在这个维度展现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

就在刚才,他们倾尽了全力——洪兴的马仔、东星残余的狂信徒、o记警员的制式武器、林正英的玄门道法、小犹太从赛博空间深处挖出的禁忌代码——发动了最后一击。爆炸的光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所有霓虹,将整个香港的天空染成了病态的橘红色。

然而,当光芒散去,那机械沼泽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泥潭,旋即恢复了那令人绝望的、永恒的死寂蠕动。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疲惫,席卷了每一个幸存者。

“冇用嘅…”大飞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从一台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我哋…我哋打极都打唔死佢,好似…好似同成个香港嘅锈蚀打架一样。”(没用的…我们…我们怎么打都打不死它,好像…好像在跟整个香港的锈蚀打架一样。

林正英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嘴角渗出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血丝,眼中充满了道术面对绝对未知存在时的茫然:“天道不存,法则崩坏…此非妖,非魔,乃…‘规则’本身。我等符箓咒法,如同欲以笔墨修改天地构架,徒劳,徒劳啊!”

三元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机械沼泽,握着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她身上的警服沾满了污秽,象征着秩序与法律的她,此刻面对的却是秩序彻底崩坏后的终极混沌。

陈浩南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雨水混着血水,流进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望着那片吞噬了维港的锈蚀,望着那片不再有星辰,只有厚重、旋转的金属尘埃云层的天空,一股前所未有的虚无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这一生,从庙街混混到铜锣湾扛把子,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背叛与忠诚,荣耀与屈辱。他以为世界的规则无非是弱肉强食,是义气与利益的权衡。可如今,这一切的认知都被彻底颠覆。黑帮争霸?警方扫黑?在眼前这笼罩天地的锈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山鸡…”他低声念着早已死去的兄弟的名字,手中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已经停止转动、表面布满裂纹的“罗盘义眼”。这义眼曾让他们窥见一丝真相,却也引他们走向这注定的毁灭。

就在这绝望的寂静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机械的轰鸣,不是邪神的低语,也不是人类的哭喊或战斗的喧嚣。

那是一个…带着电流杂音的、老式收音机调频的声音。

“滋啦…滋啦…”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甚至压过了那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

陈浩南猛地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路边一个废弃的报摊角落。那里,躺着一台老旧的、木壳的收音机。它看起来破败不堪,外壳布满裂纹,天线也歪斜着,但它屏幕上的调频指示灯,却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绿光。

“滋啦…咔。”

调频声停止了。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甚至无法分辨性别与年龄的声音,从收音机的喇叭里传了出来,用着字正腔圆,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某种古老语言(后来林正英惊恐地辨认出,那似乎是某种极度纯净的官话),开始“播报”

“……这里是‘幻象剧场’频道。现在为您播放的是,单元剧《》最终回。”

“在上一回的剧情中,主角陈浩南及其同伴,联合了本世界的部分抵抗力量,向‘锈蚀之主’的显化投影发起了最终挑战。战斗过程激烈,但结果正如预期,未能对宏观叙事结构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

陈浩南的身体僵住了。大飞瞪大了眼睛,连手臂上触手的抽搐都忘了。林正英手中的铜钱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三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平静地叙述着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绝望,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内心深处转瞬即逝的念头…仿佛在念诵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角色‘陈浩南’,基于其‘江湖义气’核心代码,在绝境中仍尝试激发团队士气,行为符合预设人格模型。角色‘大飞’,癫狂表象下隐藏的悲观主义情绪上升至峰值。角色‘林正英’,传统认知体系遭受不可逆冲击,逻辑模块持续过载。角色‘三元’,秩序守护者信念崩塌,进入待机状态……”

“不…不可能…”三元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综上所述,《》世界线‘抵抗’分支可能性已完全收敛,结局锁定:‘锈蚀之主的低语’覆盖全球,文明形态转化为机械血肉温床,进程不可逆转。本单元剧播放完毕,感谢收听。”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是旋钮被关闭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陈浩南眼前的一切——那无尽的机械沼泽、那喷吐蒸汽的金属巨构、那锈蚀的天空、他身边的同伴、他手中的刀、他身上的伤痛、乃至他脚下所站的铜锣湾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收缩”。

不是消失,而是像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飞速地向内坍缩,视野急速拉远。香港变成了一张地图,地图卷曲成一个球体,球体落入一片无法形容色彩的混沌之海,而那混沌之海,最终定格在…

…一张巨大无比的、布满奇异木质纹理的桌面上。

视角,位于这张桌面的上方。

桌面上,散落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物件——几个闪烁着星云光泽的多面体水晶,一卷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皮质卷轴,一瓶装着旋转涡流气体的琉璃瓶。

而在这些物件之间,摆放着一台老旧的、木壳的收音机。收音机的喇叭口,还残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声波涟漪。

一只“手”,从视角之外伸了过来。这只“手”由无数缓慢旋转的齿轮、细微的金属蠕虫巢穴、以及流淌着荧光液体的半透明管道构成,它超越了人类对“手”的一切认知。祂的指尖,轻轻搭在收音机的调频旋钮上。

“滋啦…”

旋钮被转动了。收音机的指示灯从代表《》的微弱绿光,切换成了某种跃动的、不稳定的紫色光晕。

一个全新的、夹杂着魔法爆炸声和巨龙咆哮的背景音,从收音机里隐约传出。

这只属于“锈蚀之主”,或者说,属于某个无法被人类理解其亿万分之一的、更高维存在的“手”,随意地将收音机往旁边推了推,露出了被收音机底座压住的一叠纸张。

那似乎是一份“剧本”。

封面用着一种混合了象形文字与机械蓝图表征的诡异符号写着标题,但在那标题下方,却有两个用这个维度所能理解的、最普通的墨水笔写下的签名。

第一个签名,是花体字的:hp lovecraft。

第二个签名,是凌厉中带着不羁的中文:倪匡。

剧本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最后一页的内容,上面简略地写着:

【场景:铜锣湾街头,雨夜。

角色:陈浩南及其幸存同伴。

动作:面对不可战胜的锈蚀之主,陷入终极绝望。

结局:视角拉远,揭示其世界本质为一台老旧收音机内的广播剧。

备注:演员表现符合预期,无需ng。

收缩的视野尽头,在那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瞬。

铜锣湾的街头,陈浩南仿佛心有所感,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气,猛地抬起头。

在他那双映照着末日废墟的瞳孔中,倒映着维多利亚港方向那片巨大、无声蠕动的机械沼泽上空。

由漫天锈蚀尘埃与扭曲的电磁光影,偶然地、随机地、却又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刻意编排地,拼凑出了一行巨大无比的、闪烁着故障雪花的文字:

the end?

雨水,依旧冰冷地落下。

落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

落在那一台,仿佛从未响起过任何声音的、破旧的木壳收音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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