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1 / 1)

新界的夜,粘稠而沉重。空气中弥漫着并非单纯露水的腥甜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腐味和一种…正在成熟的、令人作呕的谷物芬芳。原本应是寂静的田野,此刻却被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所笼罩,像是无数虫豸在啃食根茎,又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沉睡时的呼吸。

陈浩南、山鸡、大飞以及几名忠心耿耿的洪兴仔,借着一排残破农舍的阴影,潜伏在稻田的边缘。他们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在惨白月光下摇曳的稻浪。

眼前的稻田,早已不是人们认知中的模样。稻秆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金属的暗金色,稻穗异常肥大饱满,沉甸甸地垂着,但仔细看去,那颗粒并非米粒,而更像是一颗颗微缩的、干瘪的人头,五官模糊,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稻田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僵立不动的人影,它们的身躯与稻秆融合在一起,皮肤木质化,眼神空洞,只剩下胸腔还在随着田地的“呼吸”微微起伏——那便是尚未完全转化的“稻壳人”。

“叼他老母,这鬼地方…”大飞压低声音,揉了揉鼻子,他似乎总能闻到那股比屎还难闻的“成熟”气味,“蒋天生当年带我们打铜锣湾,几时想过有一天要对着禾秆草劈友?”

山鸡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手中的家伙——不是他惯用的砍刀,而是两把经过改装,油污与血锈交织的工业链锯。他试着拉动启动绳,链锯的引擎发出两声沉闷的咆哮,又被他迅速按熄,以免打草惊蛇。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戾。“管他是人是鬼,浩南哥,点讲?”

陈浩南面色凝重,他的视线越过诡异的稻田,落在远处那片曾经是村中祠堂,如今却被扭曲的藤蔓与金属支架包裹的建筑上。根据欧阳震华(《洗冤录》)冒死送出的情报,一切的源头,那个自称“收割者”的罗烈,就在那里。“等欧阳的信号。他找到驱除这‘稻瘟’的方法,我们才有胜算。”

他的话音未落,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嘶鸣!

紧接着,祠堂那扇由朽木和锈铁拼凑的大门轰然洞开。一个身影,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形”,缓缓“滑”了出来。

那是罗烈。

他的上半身还保留着人形,甚至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如今却沾满泥泞和绿色粘液的黑色练功服。但他的下半身,自腰部以下,已经完全与整片稻田融合在了一起。无数粗壮的、如同血管与根茎混合物的暗红色触须,取代了他的双腿,深深地扎进泥土之中,与整个田地的脉动同步起伏、蠕动。他的皮肤呈现出树皮般的质感,脸上带着一种非人的、属于植物的宁静与疯狂。

当他“移动”时,并非行走,而是他身下的土地如同活物般翻涌,推着他前进,所过之处,稻秆纷纷俯首,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洪兴的勇士…还有,不肯融入‘伟大母亲’怀抱的迷途者们…”罗烈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如同风吹过万千稻穗形成的合声,空洞而宏大,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为何抗拒这最终的丰收?血肉终将腐朽,唯有融入这永恒的生机,才能得到不朽!”

他张开双臂,胸腔处的衣物猛地撕裂开来。那里没有肋骨和内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蠕动、发光的稻粒组成的腔室,一颗约莫婴儿大小,由纯粹能量和植物纤维构成的“胎盘”正在其中缓缓搏动,散发出妖异的绿光。那光芒的每一次闪烁,都引得整片稻田的嗡鸣加剧一分,那些“稻壳人”的颤抖也更剧烈一分。

“我顶你个肺啊…”一个年轻的洪兴仔看着这超越理解的一幕,脸色惨白,差点吐出来。

“信号!欧阳医生的信号!”另一个马仔指着祠堂侧面一个小窗户喊道。那里,一块镜片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晃了三下——这是欧阳震华成功的信号,他可能已经破坏了维持这片邪异领域的某个核心!

“动手!”陈浩南再无犹豫,厉声喝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稻田的另一侧,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柴油引擎咆哮声!数台经过疯狂改装的联合收割机,如同钢铁巨兽般冲破了田埂,驶入稻田。这些收割机被涂满了亵渎的符号,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罗烈的狂热信徒,他们眼神狂乱,口中念念有词。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收割机前方巨大的、旋转的收割刀盘。那原本用于收割庄稼的金属利齿上,此刻不仅沾满了绿色的汁液,更赫然串着、挂着一些残破的肢体——那是未能完全转化,或者转化失败的“稻壳人”的残骸!有些手臂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有些头颅上的眼睛茫然地圆睁着,被刀刃带着高速旋转,抛洒出混合着木质纤维和暗红色血液的碎屑。

这不是收割,这是一场献祭,一场对生命本身的践踏与亵渎!

“为了伟大的母亲!收割!净化!”邪教徒们疯狂地呼喊着,驾驶着收割机,无情地碾过稻田,无论是正常的稻壳人还是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村民,都在那恐怖的刀盘下化为碎片。

“屌!这群疯狗!”大飞怒吼一声,抄起地上的一个汽油弹点燃,奋力朝最近的一台收割机掷去。“烧死你们这些扑街!”

汽油弹在收割机的驾驶舱外侧爆炸,火焰升腾,暂时阻碍了其前进,但很快,那信徒便驾驶着着火的车体,更加疯狂地冲来。

战场瞬间陷入混乱。洪兴的马仔们利用农舍、稻草堆作为掩体,用砍刀、钢管甚至肉身,去阻挡那些钢铁巨兽。但收割机的刀盘威力太大,稍一靠近就有被卷入撕碎的风险。

“浩南哥!这样下去顶不住!”一个马仔的肩膀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陈浩南挥刀砍断一根试图缠绕他脚踝的活化稻秆,眼神锐利地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那几台横冲直撞的收割机上。必须解决这些铁乌龟!

就在这时,山鸡动了。

他猛地从掩体后跃出,左右手各持一把已经启动的链锯!链锯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锯齿高速旋转,带起令人牙酸的尖啸。油污和之前战斗留下的血垢被甩飞,金属的寒光在妖异的绿月下闪烁。

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笑怒骂,只有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和暴戾。他迎着那台被大飞点燃,却依旧冲来的收割机,大步狂奔,口中吼出的,是混杂着江湖义气与面对非人恐怖时最原始的愤怒:

“我哋洪兴打交,一向用开西瓜刀!今次,就同班契弟玩下收割——用呢个!”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到收割机侧前方。驾驶座上的邪教徒看到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猛打方向,巨大的刀盘朝着山鸡拦腰切来!

山鸡一个矮身滑铲,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足以将他分尸的利齿,同时右手链锯向上猛地一挥!

“锵——!!!!”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爆响,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溅!高速旋转的链锯锯齿,狠狠地啃噬进收割机刀盘的转轴连接处!金属被撕裂、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邪教徒显然没料到有人能用这种方式对抗收割机,一愣神间,山鸡左手链锯也悍然劈下,双锯交加,死死卡入转轴!

“给老子——停!!!”

山鸡脖颈青筋暴起,全身力量灌注双臂,链锯的引擎因超负荷而冒出黑烟。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断裂声,那巨大的刀盘竟真的被他用蛮力配合链锯的破坏,硬生生卡停,然后从转轴上崩裂开来,轰然砸落在地!

失去刀盘的收割机如同被拔掉牙的老虎,速度骤减。山鸡毫不停留,一个翻身跃上驾驶舱,在邪教徒惊恐的目光中,将还在咆哮的链锯直接捅了进去!

“噗嗤——!”

血肉与金属碎屑横飞。

解决掉一台,山鸡毫不停歇,染血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下一台目标。他的勇猛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跟住山鸡哥!劈烂呢啲铁棺材!”洪兴仔们怒吼着,更加奋勇地迎战。

陈浩南见状,知道机会来了。山鸡为他们创造了接近罗烈本体的空间。他和大飞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从侧翼冲出,目标直指那片正在缓慢移动的、与稻田融合的罗烈!

“罗烈!你的戏该收场了!”陈浩南大喝,手中砍刀直指对方胸腔那颗搏动的“胎盘”。

罗烈(或者说,与稻田融合的存在)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稻田合声更加响亮:“愚蠢…你们破坏的,不过是‘母亲’微不足道的工具。而我,即是田野,即是丰收!”

他身下的触须根茎猛地暴起,如同无数巨蟒,抽打、缠绕向陈浩南和大飞。同时,周围那些“稻壳人”也像是接到了指令,僵硬地移动起来,伸出木质化的手臂,试图抓住他们。

大飞挥舞着砍刀,疯狂劈砍着袭来的触须,那些东西被砍断后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浓稠的、散发着谷粒腐败气味的绿色汁液。“浩南!我顶住呢啲嘢!你搞掂佢个心口!”

陈浩南点头,身形如电,在挥舞的触须与蹒跚的稻壳人间穿梭,步步逼近罗烈。他的眼中只有那颗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胎盘”。他能感觉到,那里汇聚着这片邪异土地的核心力量。

罗烈似乎也意识到了陈浩南的威胁,他胸腔内的“胎盘”搏动得更加急促,绿光暴涨。更多的触须从地面涌出,变得更加粗壮,尖端甚至裂开,露出如同昆虫口器般的结构,噬咬而来。

陈浩南挥刀格挡,刀锋与触须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这些根茎,比钢铁还要坚韧!

“没用的,陈浩南…”罗烈的合声带着嘲弄,“你的刀,斩不断生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撞来,是浑身浴血,链锯声依旧咆哮的山鸡!他替陈浩南挡住了大部分致命的触须攻击,链锯与触须疯狂对撞,汁液和碎肉四处飞溅。

“浩南哥!去啊!”山鸡嘶吼着,他的手臂已被震裂,鲜血顺着链锯手柄流下,但他的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陈浩南不再犹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踏前一步,身体凌空跃起,将所有力量灌注于持刀的右臂,刀尖闪耀着决绝的寒光,直刺罗烈胸腔那颗搏动的“胎盘”!

“这一刀,为了香港!”

刀锋,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由稻粒组成的腔室,正中那颗妖异的“胎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罗烈发出了一声绝非人类,甚至超越任何已知生物范畴的、尖锐到极致的惨嚎!那声音仿佛是整个田野在哀鸣。他胸腔内的绿光骤然变得混乱、狂暴,然后猛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无比怨恨与腐朽气息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

冲击波所过之处,那片暗金色的、诡异的稻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化为灰烬。那些僵立的“稻壳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纷纷碎裂,化作一滩滩烂泥。那几台还在肆虐的改装收割机,也瞬间熄火,上面的邪教徒抱着头颅发出痛苦的嚎叫,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木质化的逆转,皮肤龟裂脱落,惨不忍睹。

罗烈那与稻田融合的下半身开始迅速崩溃、分解,他的上半身也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出现裂痕。他那张非人的脸上,最后残留的神情是难以置信与彻底的疯狂。

“母亲…会…再次…播种…”

话音消散,他彻底化为了一堆破碎的、毫无生机的枯木与尘埃。

冲击波也扫过了陈浩南等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仿佛灵魂都被那腐朽的气息玷污了片刻。

链锯的咆哮声停了下来。山鸡拄着几乎快要散架的链锯,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瞬间从“生机勃勃”变得死寂荒芜的田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收你老母的割…”

大飞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满身的绿色粘液和伤口,骂骂咧咧:“下次再有这种嘢,叫我留守铜锣湾看场好了…”

陈浩南站在原地,缓缓抽回砍刀。刀尖上,还残留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绿色荧光。他望着罗烈消散的地方,以及这片瞬间死去的广阔田地,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罗烈临死前的话如同诅咒般在他耳边回荡。

“播种…”

他抬头看向香港市区的方向,那里的霓虹灯光在夜空中形成一片不祥的光晕。湾仔的齿轮,九龙的数据幽灵,新界的枯萎稻田…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还是说,这仅仅是另一场更大“丰收”的…前奏?

夜色更深,风中带来的,只有灰烬与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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