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九龙城寨的援军》
浓稠的,带着腐烂谷壳甜腥气味的空气,几乎要凝固在九龙城寨扭曲、通天的建筑丛林中。欧阳震华饰演的宋慈,此刻早已没了《洗冤录》里的那份儒雅从容,他脸上、防护镜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既像霉菌又像某种生物组织分泌液的绿色污秽,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烈焰,暂时在汹涌而来的“稻壳人”潮前制造出一片焦黑的屏障。
“顶住!顶住啊!”他嘶吼着,声音在火焰的咆哮和稻壳人那令人牙酸的、仿佛干瘪稻穗相互摩擦的嘶嘶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这些由新界村民变异而成的怪物,行动看似迟缓,但力大无穷,而且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它们干枯的、由交织稻秆组成的肢体,能轻易刺穿木板和薄铁皮。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不断飘散出的拉莱耶孢子,像一层致命的金色薄雾,任何吸入过多的人,都会开始剧烈咳嗽,皮肤下泛起不自然的金黄色,眼神逐渐变得和那些稻壳人一样空洞。
卫斯理(《卫斯理传奇》角色,联动于此)手中的特制声波枪发出一阵刺耳的高频震荡,将靠近的几个稻壳人震得稻壳纷飞,露出里面微微搏动的、类似昆虫内脏的诡异结构。他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出于体力消耗:“不行!孢子浓度太高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没被它们撕碎,也要先变成它们的一员!”
防线在不断后退,压缩。他们背后,是城寨更深处的迷宫,那里藏着更多来不及疏散的老弱妇孺,以及……一些就连城寨明面上的管理者也不愿过多提及的,“东西”。
就在一个体型格外庞大的稻壳人,用它那如同联合收割机刀片般的肢节手臂,狠狠劈开临时路障,腥臭的孢子浓雾扑面而来的瞬间——
一阵奇异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嗡鸣声,从城寨上空那由违章建筑和交错电线构成的、“一线天”般的狭窄缝隙中传来。
不是引擎的咆哮,也不是武器的呼啸,那声音……更像是一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却又带着某种古老的、诵经般的韵律。
紧接着,一群黑影如同迁徙的候鸟,灵活地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俯冲而下。
那不是鸟,也不是常见的无人机。它们的主体,是某种被粗暴改造过的老旧民用无人机,但下面悬挂的,赫然是一个个锈迹斑斑、刻满了模糊符文的黄铜香炉!香炉下方,细小的喷嘴正在滋滋地喷射出带着浓郁中药气味的白色烟雾。
“咻——咻——咻——”
烟雾精准地喷洒在孢子最浓稠的区域和稻壳人最密集的地方。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连火焰都难以彻底清除的孢子金雾,一接触到这白色烟雾,竟像是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散、沉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净化”。而那些接触到烟雾的稻壳人,则发出了更加凄厉、仿佛热锅炒豆般的噼啪爆响,它们体表的稻壳迅速变得焦黑、脆弱,动作也明显迟滞下来。
“这是……乜家伙?”宋慈目瞪口呆,连火焰喷射器都忘了扣动。
卫斯理眼神锐利,他注意到那些香炉上刻着的,并非传统道家符箓,而是一些扭曲的、仿佛电路板和甲骨文混合体的图案,在烟雾缭绕中,那些图案似乎还在微微发光。
“睇多啲咸片,连邪神都顶唔顺啊!”
一个沙哑、带着明显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旁边一栋锈蚀铁皮屋的屋顶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身影逆着城寨顶部漏下的、被污染的光线,站立在那里。
那人身高体阔,但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小腿,几乎完全被粗糙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机械义体所取代。裸露的液压杆、缠绕的电线,以及那明显是手工焊接的金属关节,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废品回收站爬出来的钢铁怪物。唯有那右半边还算完整的脸上,依稀能看出曾经属于人类的、历经风霜的刚毅线条,以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狰狞伤疤——这是阿七,前洪兴最能打的“红棍”之一,多年前在一次惨烈的社团火并中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成了九龙城寨里的“机械活传说”。
他此刻正咧嘴笑着,露出几颗镶金的牙齿,与金属的下颌形成怪异的对比。他的右眼是正常的,虽然布满血丝,但左眼却是一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冷冷地扫视着下方的战场。
“阿七?”宋慈难以置信地喃喃。他曾听城寨里的老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一个游走在阴影中的守护者。
阿七没有废话,他猛地一挥手。
更多的“香炉无人机”从城寨的各个角落升起,如同朝圣的蜂群,将更多的符水烟雾喷洒出去。那烟雾的气味更加浓烈了,仔细分辨,除了檀香和草药,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塑料烧焦和某种不可名状的、类似于深海淤泥的腥气?
“符水原料系深水埗电子市场嘅‘绝版好嘢’!”阿七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嘲弄,“我熔咗成吨嘅‘克苏鲁の触手娘’、‘拉莱耶之淫梦’!你哋知唔知,睇得多呢啲精神污染嘅嘢,连邪神自己都顶唔顺!呢啲孢子食得多,都要消化不良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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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趣味的解释,却在此刻带来了荒谬而有效的希望。那些盗版vcd溶解液混合着不明符咒制成的“符水”,其精神污染程度,竟然反向压制了拉莱耶孢子的侵蚀!
稻壳人的攻势为之一滞。
但那个巨大的稻壳人似乎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飓风穿过稻田的咆哮,身上崩裂开无数孔洞,更加浓郁的孢子如同沙尘暴般喷涌而出,试图驱散烟雾。
“啧,冥顽不灵。”阿七啐了一口,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串念珠。
那并非木质或菩提子,而是一颗颗乌沉沉、鸡蛋大小的金属圆珠,表面光滑,隐隐有能量流动的蓝色纹路。
“南无机械克苏鲁佛……”他低声念诵着无人能懂的、亵渎神圣与科技的信条,猛地将整串佛珠扯断!
十几颗金属佛珠被他以暗器手法掷出,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射向那个巨型稻壳人,以及它身后孢子最浓郁的几片区域。
佛珠并未直接撞击,而是在接近目标时,骤然悬停在空中,表面的蓝色纹路瞬间亮到极致!
“超度你啦,扑街!”
嗡——!!!
并非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震颤的共鸣。十几颗佛珠同时释放出刺目的蓝色强光,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能量纹路瞬间展开、交织,形成了一个短暂存在的、覆盖大片区域的复杂能量场——一个微型核电池过载释放出的、模拟出的“佛国净土”,或者说,“格式化领域”!
强光过后,那片区域的稻壳人,连同它们喷出的孢子,直接汽化消失,地面只留下一片熔融玻璃状的结晶,以及袅袅升起的、带着臭氧和焦糊味的青烟。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然而,释放这恐怖一击的阿七,他左半身的机械义体也冒出了缕缕白烟,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后熄灭,显然负荷极大。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屋顶,机械义眼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与喘息之机,从城寨更深处的,那由无数管道、电线和不规则窗口构成的“立体贫民窟”中,隐隐约约,飘来了一阵歌声。
起初很微弱,如同幻觉。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是粤剧。是那首凄美绝伦的《帝女花之香夭》。
然而,演唱者并非专业的花旦小生,而是许多个苍老、沙哑,甚至有些跑调的老人的声音。他们用的是地道的城寨俚语,唱的也不再是原版的词句:
“落花满天……蔽月光(落花满天……遮咗个邪神只眼),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借一炉香……请机械佛祖帮下手)。
帝女花……带泪上香(我哋班老野……眼泪流干),
愿丧生……回谢爹娘(宁愿死晒……多谢城寨收留)。
偷偷看……偷偷望(偷偷睇……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睇到个天眼带泪暗悲伤)。
我半带惊惶(我哋半惊半惶),
怕驸马爷……惜鸾凤配(怕机械佛祖……唔肯搭救呢个残破地方),
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唔甘心就咁死……陪个城寨落黄泉)。”
……
歌词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充满了绝望中的祈求和对“机械佛祖”的呼唤。但这混杂的、不成调的合唱,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那声波在城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叠加,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频率。
卫斯理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余的、未被符水净化的孢子,在这种声波频率的影响下,活性明显降低了,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飘散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就连那些残余的稻壳人,动作也变得更加僵硬、迟滞。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抑制。一种源自底层民众最朴素、最绝望的信仰与乡愁,混合着城寨特有的电磁环境与建筑结构,偶然形成的,对抗不可名状之恐怖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屏障。
阿七喘着粗气,听着那不成调的合唱,他那半张人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他望着下方暂时被遏制住的恐怖浪潮,又抬头看向城寨那被污染雾气笼罩的、如同监狱栏杆般的天空,低声骂了一句:
“顶你个肺……呢个世界,真系痴线噶。”
而在那合唱传来的方向,某间挤满了惶恐老人的破旧屋子里,神台上供奉的,并非观音或关公,而是一个用废弃齿轮、电路板和一小块疑似深海沉木拼凑成的、勉强具有人形的偶像,它被粗糙地涂上了金漆,面前插着三炷正在燃烧的电子香,红色的led灯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那,或许就是城寨居民们,在绝望中自己创造出的,“机械南无克苏鲁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