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时，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秋雨欲来。林辰走下舷梯，看见停机坪上只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李卫国独自站在车旁，没有随行人员。
“上车吧。”老部长拉开车门，神色凝重。
车子驶出机场，没有走高速，而是拐上一条僻静的辅路。林辰注意到这不是回市区的方向。
“我们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李卫国望着窗外，“柏林的事，上面很重视。”
林辰沉默等待下文。老部长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往常，少了往日的亲切，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
车子最终停在西山脚下的一处僻静院落。这里是某些特殊会议的场所，林辰以前只听说过，从未来过。
会议室里已经泡好了茶，但只有他们两人。
“王参赞的遗体已经运回来了。”李卫国开口，“追授一等功，按烈士规格安葬。”
林辰点头。这是应有的待遇，但改变不了人已牺牲的事实。
“关于他临死前说的话”李卫国顿了顿，“你有什么想法？”
林辰谨慎地回答：“他提到了内鬼，但没说完。”
“就这些？”
“就这些。”
李卫国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王参赞的遗物清单，你看看吧。”
清单很简短，除了常规物品，有一个条目引起林辰注意：加密u盘一个，已损坏无法读取。
“u盘呢？”
“在证物室。”李卫国喝了口茶，“技术处尝试恢复，但数据完全损毁。”
太巧了。林辰想起柏林那个被毁的存储器，现在又是u盘损坏。所有的线索都在关键时刻中断。
“柏林的行动，你做得很好。”李卫国话锋一转，“摧毁了对方的实验设备，阻止了能量失控。上面决定给你记功。”
“这是我该做的。”
“但是，”老部长放下茶杯，“关于‘守护者系统’和所谓的‘内鬼’，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调查。”
林辰握紧茶杯：“为什么？”
“这是命令。”李卫国的语气不容置疑，“案件已经结了，所有材料封存。特别任务局下周解散，人员另行安排。”
这么快？林辰感到意外。特别任务局成立不到三个月，这么快解散显然不合常理。
“我的新岗位是？”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李卫国递过一份休假通知，“带薪假，三个月。多陪陪家人。”
明升暗降。林辰明白了，这是要把他边缘化。
“这是谁的决定？”
“组织决定。”李卫国起身，“回去好好休息，这是为你好。”
回城的路上，两人再无交流。车子直接开到了西山别墅，罗蔷蔷已经等在门口。
“李部长不进去坐坐？”她客气地问。
“不了，部里还有事。”李卫国点点头，车子很快驶离。
一进家门，林辰立即检查每个房间。没有监听设备，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怎么了？”罗蔷蔷关切地问。
“我被停职了。”他简单说了经过。
罗蔷蔷沉思片刻：“李部长的态度很奇怪。”
“你也感觉到了？”
“他说话时一直在摸左手腕。”罗蔷蔷观察入微，“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林辰回想起来，确实如此。老部长在隐瞒什么。
晚上，张正秘密来访。他换了便装，从后门进来。
“林局，情况不妙。”他压低声音，“专案组的人全部被调离，有的去了闲职部门，有的下放地方。”
“理由？”
“说是案件结束，正常的人员调整。”张正苦笑，“但太整齐了，像是特意清洗。”
林辰想起王参赞的遗言。如果内鬼真的存在，而且级别很高，那么现在的清洗就说得通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张正。
“我申请调去了经侦总队。”张正说，“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是被架空了。”
连张正都被调整，说明对方动作很快。
“有件事很奇怪。”张正想起什么，“赵志刚翻供了。”
“什么？”
“他说之前是被刑讯逼供才承认与境外势力勾结，现在要求重新审理。”
时机太巧了。林辰刚被停职，赵志刚就翻供。
“谁在帮他？”
“不清楚，但来头不小。”张正摇头，“案子已经转到其他部门了，我们插不上手。”
送走张正后，林辰独自在书房沉思。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内鬼确实存在，而且正在清除知情者。
他打开电脑，尝试登录公安部内部系统，发现权限已被冻结。连邮箱都无法登录。
彻底被隔离了。
深夜，他收到一条加密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瓷片安全吗？”
他回复：“你是谁？”
“王的朋友。”
林辰心跳加速。王参赞果然留有后手。
“如何证明？”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王参赞与一个年轻人的合影，背后是柏林的那家咖啡馆。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正是他遇害前一天。
“明天下午两点，国家图书馆古籍阅览室。”
林辰删除短信，将手机卡取出销毁。这是他在国安系统学到的反侦察手段。
第二天，他借口带儿子去动物园，中途换了三辆出租车，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前往国家图书馆。
古籍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查阅资料。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手拿了本《天工开物》。
两点整，一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戴着黑框眼镜，像个研究生。
“我叫刘星，刘教授是我爷爷。”年轻人推过来一本线装书，“这是他留给你的。”
书是《景德镇陶录》，很常见的版本。但林辰注意到，书页间夹着几张薄如蝉翼的透明胶片。
“系统没有完全被毁。”刘星低声说，“爷爷设置了备份节点，需要三枚瓷片同时激活。”
“节点在哪？”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线索在瓷片的裂纹里。”刘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爷爷说，只有你能破解。”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父亲是创始人之一。”刘星起身，“小心李卫国，他”
话未说完，两个穿着西装的人走进阅览室。刘星脸色一变，迅速离开。
林辰将胶片藏进书里，继续翻阅《天工开物》。那两人在阅览室转了一圈，很快离开。
回家后，他用特殊药水显影胶片，上面是复杂的电路图和坐标点。其中一个坐标让他震惊——就在公安部大楼地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如何进入那里？他现在连公安部大门都进不去。
罗蔷蔷走进书房，递给他一个请柬：“能源部的老同事送来的，明天有个茶话会。”
请柬很普通，但落款处的印章引起他的注意——冰裂纹图案，与瓷片上的如出一辙。
“谁送的？”
“办公厅的杨主任，说是欢送老部长退休。”
李卫国要退休？这么突然？
林辰明白，这不是茶话会，是鸿门宴。但他必须去。
真相如瓷，已经出现了裂痕。而现在，他要沿着这些裂痕，找到隐藏在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