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时,技术处的专用车辆已经停在西山别墅外。两名穿着防爆服的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冰裂纹笔洗装进特制容器,如同对待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罗蔷蔷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晨风吹动她的睡袍下摆。
“底部比正常的重。”她在林辰耳边轻声说,“而且裂纹的走向太规整了。”
林辰目送车辆远去,这才转身端详妻子。产后恢复期的疲惫还留在她眼底,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见底,映着晨曦的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罗蔷蔷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熙儿总是盯着那个笔洗看,我才注意到裂纹在光线下会微微反光。”
婴儿纯真的目光,往往能看见大人忽略的细节。
林辰回到部里时,检测报告已经放在办公桌上。笔洗内部结构复杂得超乎想象——除了监听装置,还有一层特殊的陶瓷复合材料,能够对特定频率的电磁波产生共振。
“这是一种能量接收器。”技术处长指着结构图,“我们怀疑它可以通过共振收集环境中的电磁能,为监听设备供电。”
自供能监听。这意味着设备可以无限期工作,无需更换电池,极难被发现。
“能反向追踪信号源吗?”
“需要时间。但这种技术的精密度国内能做到的机构不超过三家。”
林辰的目光扫过那三家机构的名单,最后停在某个名字上——中科院先进陶瓷材料研究所。
他想起赵宏斌的供词:“瓷匠”展示的技术,确实超出了现有水平。
加密通讯响起,夜枭传来紧急消息:“赵明远失踪了。”
“什么时候?”
“两小时前。他所在的庄园发生小规模爆炸,等我们的人冲进去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林辰握紧手机。灭口,还是转移?
“现场有什么线索?”
“找到这个。”夜枭发来一张照片——地板上用血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像是冰裂纹的简笔画。
林辰立即调出笔洗的裂纹照片对比。
这是留给他的信息。
他下达指令:“全力搜索赵明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放下手机,林辰走到那面巨大的能源地图前。缅甸山区的红色标记格外刺眼,而此刻,在北京的某个角落,可能正在进行着类似的实验。
他需要去见一个人。
中科院材料所的实验室里弥漫着特殊的气味。年过花甲的李院士正在观察电子显微镜,见到林辰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为了‘瓷心’来的?”
林辰并不意外。这些老科学家们的消息,总是比想象中灵通。
“您知道这项技术?”
李院士关掉显微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盒子里铺着绒布,上面躺着一块碎瓷片,裂纹如蛛网般密布。
“三十年前,我和‘教授’在同一个课题组。”老人的指尖轻抚瓷片,“这是他最早的作品。”
林辰小心地拿起瓷片。触手温凉,重量异常轻盈。
“能量密度?”
“理论上可以达到每公斤五千瓦时。”李院士的声音很轻,“是现在最好电池的十倍。”
实验室里陷入沉默。窗外,北京的街景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但林辰知道,这片平静之下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为什么没有继续研究?”
“因为需要一种特殊的催化剂。”李院士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份发黄的实验记录,“只有‘教授’知道配方。他失踪后,研究就中断了。”
林辰翻看着实验记录。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有一个代号反复出现:“冰裂”。
他想起那个笔洗,想起赵明远留下的血画。
“催化剂和冰裂纹有关?”
李院士深深看他一眼:“你很敏锐。‘教授’发现,特定的裂纹图案可以形成共振腔,大幅提升能量转换效率。”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书院”和莉莉丝都在寻找的,可能不仅是技术本身,还有那个失传的催化剂配方。
离开实验室时,李院士送他到门口。
“有句话要告诉你。”老人说,“瓷器这东西,裂纹未必是瑕疵,有时候反而是精髓。”
回部里的路上,林辰反复品味这句话。裂纹是精髓是什么意思?
他让司机绕道琉璃厂。这条古玩街上,青瓷如玉,白瓷如雪,但在懂行人眼里,真正的珍品往往是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器物。
在一家老字号店里,他看见一件宋代冰裂纹碗。店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用软布轻轻擦拭碗沿。
“这裂纹”林辰驻足观察。
“不是裂,是开片。”老人头也不抬,“匠人故意烧出这样的纹理,每一道都是算计好的。”
故意烧出算计好的
林辰脑中灵光一闪。他立即联系技术处:“重新检测笔洗的裂纹,看是不是人为控制的。”
然后他打电话给夜枭:“查所有与陶瓷开片工艺有关的人员,特别是那些可能认识‘教授’的人。”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些看似自然的裂纹里。
回到办公室,等待结果的时间里,他翻开父亲林建国的旧相册。在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他发现了一行小字:
“瓷如此,人亦如此。裂而不碎,方为至境。”
父亲的字迹工整有力,像是某种预言。
窗外,秋叶纷飞。林辰站在窗前,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带他去参观故宫瓷器馆时说过的话:
“你看这些瓷器,历经千年而不毁,不是因为它们完美无瑕,而是因为懂得在压力下如何保持完整。”
当时他不甚理解,现在却恍然大悟。
“裂而不碎”他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也许这就是他应该采取的策略——不是避免受伤,而是学会在受伤后依然保持完整。
加密通讯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笔洗的裂纹确认是人工控制的。”技术处汇报,“使用了一种特殊的釉料配方,可以在烧制过程中精确控制裂纹走向。”
几乎同时,夜枭也传来消息:“找到一个可疑人物——景德镇的老艺人,姓程。他是‘教授’年轻时的挚友,擅长冰裂纹工艺。”
林辰看向地图。景德镇与缅甸,一北一南,却因为同一种工艺联系在一起。
他发出指令:“派人接触程老艺人。要礼貌,要谨慎。”
这场围绕“瓷心”的博弈,终于露出了关键的一角。
而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强攻,而是像鉴赏瓷器那样,轻轻叩击,听其回音。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秘书通报:“部长,新能源安全局的筹备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林辰整理好衣领,拿起笔记本。
明面的工作要继续,暗处的较量也不能停。这就是他的路,一条必须同时走在光明与阴影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