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何记’包子铺,沉判买了两笼包子,如今他饭量极大,这两笼包子只不过是垫垫肚子,等到了县衙,他还会吃上一顿。
点卯过后,沉判去‘致用’学馆学习。
随着每日的学习,沉判的记忆力及理解力在飞速增长。
他在学馆中的学业已超过一般学习了三年的学子。
曹夫子不止一次扼腕叹息,如果沉判没有成为衙差,以他如今的学习能力,再有三年,他保证可以培养出一名举人。
可惜,沉判虽未正式录入衙差公籍,但却已是吏员,三代之内,已无法参加科举。
沉判对参不参加科举没有感觉,他喜欢当衙差,发自心底的喜欢。
现在他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能够学习的典籍也学的十之七八,现在正在学习隶书与金文。
这些东西曹夫子教不了,之所以沉判还没有自学馆中退出,为的就是学馆中那近千册的藏书。
学馆的藏书少部分是学馆购买,剩馀的基本来自各方的捐赠。
有来自县衙的,也有来自行脚的商人,还有就是从学馆中走出的那些学子给予的反馈。
这些藏书大多是儒家典籍及各种注释,但也有不少其它方面的书籍。
如墨家的《耕柱》、《备城门》、《号令》、《杂守》等。
也有名家的《七略》,法家的《申子》、《法经》,医家的《针灸甲乙经》及关于术算的《五曹算经》等。
这其中,以《五曹算经》学起来最复杂,沉判时常在脑中构建一方方田亩,然后进行赋税及产出的计算,很是伤脑筋。
最喜欢学习的则是《法经》,此书分《盗法》、《贼法》、《囚法》/《网法》、《捕法》、《杂法》、《具法》六卷。
蕴含着对人类最原始欲望的阐述及分析,详细剖析各种犯罪行为的萌发、实施、放纵、自毁心态。
沉判学习的如痴如醉,两相对照之下,对大夏律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按文索骥学习了百十个金文之后,沉判自书馆中拿了一册《水经注》进行学习。
此书共四十卷,学馆中仅有六卷,讲述的是水流、水量与水位的季节变化。
因无人教导,沉判学习的很是吃力,直到午时,他才皱着眉头从学馆中出来。
于县衙用饭之时,其脑中还在不断计算雨水入河之后水位上涨的速度及流速。
耳边传来轻呼,沉判回过神。
“怎么?”
狄如霜好奇地道:
“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听不到。”
沉判摇了摇头,将脑中混乱的思绪散开,皱着眉道:
“在想怎么赚钱!”
他没有说实话,那些东西没有人喜欢听,而他现在所说的,也是目前最需要的,没有撒谎。
狄如霜瞪大眼睛,吃惊地道:
“前前后后奖励了那么多银子你都花光了?”
沉判翻了个白眼。
“练功不要钱啊。”
“你练的什么功夫这么费钱,我怎么没花这么多。”
沉判将缩在袖子里的右手伸出,冬天棉衣厚重,每个人都裹得象个熊,吃饭的时候都看不手。
沉判示意狄如霜看自己的手。
狄如霜微微一惊,淡金色的手掌引人注目。
“这就是你练的‘金砂掌’?”
“恩!”
沉判应了一声,苦笑道:
“我后悔了,这门功夫太费钱了,三个月弄出我二百多两。”
狄如霜吸了口冷气,喃喃道:
“怪不得叫‘金砂掌’呢,果然很费‘金子’。”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邬子真一只手端着一个大碗,另一手中的筷子上插着四个窝头,一摇一摆地来到二人近前。
在她的身后,刘锦寸步不离的跟着。
狄如霜笑着将沉判的话说了一遍。
邬子真有些意外,看了看沉判手掌的颜色,暗暗称奇。
‘铁砂掌’修炼小成后,手掌会呈现铁灰之色,沉判修炼的‘金砂掌’竟然是金色,不知与‘铁砂掌’相比,有何特殊之处。
将这一念头散开,邬子真被沉判的‘穷’注意。
“你修炼此掌法耗损如此严重,确实需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支撑。”
沉吟片刻,邬子真忽地道: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问出话的不止沉判,狄如霜、刘锦同样开口,银子哪有够的,谁都缺好不好。
“悬赏!”
邬子真口中道出两字。
沉判苦着脸道:
“这个我也想过,可三个月了,我在县里连一个被通辑的贼人都没遇到。”
“笨!”
邬子真伸出筷子敲了敲沉判的脑袋。
“一般贼人怎能在县里藏得住,往远处想。”
刘锦沉思着,神情略有所悟。
“邬头莫不是在说山中盗匪?”
邬子真合掌拍了一声,夸赞道:
“还是刘锦脑子快,你们两个真是笨死了。”
顿了顿,接着道:
“再有七天便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这时候是盗匪出入最频繁的时期。
只要顺藤摸瓜找到一家山匪老巢,剿一次就够你几个月的花销了。”
此话一出,沉判的脸色登时变得严肃。
“可恶,我等身为衙差,岂能让山匪坏了百姓过年的心情,办他!”
刘锦、狄如霜吃惊地看着沉判。
这家伙现在变得可比以前虚伪多了,看这话说的,多么的义正词严。
邬子真也是无语,或许每个人都在成长吧!
沉判严肃说完,神情又变回原样,渴望地看着邬子真。
“邬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的钱囊空空如也,下顿饭还没着落呢?”
邬子真哭笑不得,笑骂道:
“我有任务在身,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沉判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小事吗?’
花林县周边大山连绵起伏,谁都知道山中盗匪无数,可又有谁知道哪里有山匪巢穴。
见三人束手无策,邬子真出言提醒道:
“前几日我看府衙发来的邸报,最近牛头山附近多次有人遭山匪劫杀,通令附近县、乡、镇百姓尽量远离牛头山。”
沉判双眼一亮。
“牛头山离霜叶镇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两日便可赶到,干完这一票正好回来过年,我去准备入山东西。”
说完,兴冲冲地跑了。
邬子真懵懵懂懂地转过头看向狄如霜和刘锦。
“最近沉判经常和谁在一起,我怎么感觉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刘锦故作叹息道: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啊!”
邬子真一巴掌拍在刘锦脑袋上。
“我看就是和你学的!”
刘锦捂着脑袋跳开。
“邬头,即便你是班头,这话也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啊!”
见邬子真作势要起身,刘锦转头就跑。
邬子真奇怪地道: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狄如霜抿嘴一笑。
“沉判才十四岁,刚来县衙时他还太小,与人相处不免有些沉默、疏离。
现在和刘锦、苏楷、元菱一些人相处的惯了,身上也就多了些人气。”
邬子真茫然道:
“我就出去一个半月,变化就这么大吗?
苏楷?马快班的苏楷?怎么和他又扯到一起了?”
擢选的时候,苏楷没有选择邬子真而是去了赵启元的马快班,心中多少有些疙瘩。
狄如霜笑眯眯地开口解释。
“苏楷喜欢上元菱了,成天往我们这里跑。
邬头你走的时候不是让元菱传授沉判擒拿手,苏楷看到元菱指导沉判功夫时身体屡有接触,自告奋勇与沉判对练。
这一来二去的,渐渐几个人就熟悉了。”
邬子真若有所悟,看了看左右,小声道:
狄如霜摇摇头。
“我看难,我听说马快的班头赵启元曾当众说,等他退下,就让苏楷接手马快班。”
邬子真一怔,神色变得奇怪,问道:
“赵启元当真说过此话?”
狄如霜点点头。
“就在前几日,赵启元带着马快班的人在‘金鳞酒肆’喝酒时,喝多了当众说的,好多人都听到了。”
邬子真思索了片刻,眉毛挑了挑,笑道:
“有点意思,这事还估计真的能成!”
狄如霜道:
“是吧,我也觉得是,所以苏楷肯定不会到咱们班的。”
邬子真斜着瞥了狄如霜一眼。
‘笨丫头,哪天被卖了也是个给人数钱的货。’
将此事记在心里,沉吟道:
“你们若是拿定主意去剿匪,记得事先向左右典史报备,以免被人拿了把柄。”
“知道,我会提醒他们的。”
“另外,外出不比在县衙里,得不到援手,千万注意安全。”
“明白。”
“你进入快班也有两年了,该独当一面了,遇事多想想,宁可一无所获,也不可贪功冒进。”
“邬头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恩,好了,去吧!”
沉判捏着一张外出报备签书进入签事房。
四下看了一眼,书吏徐子睿不在,只有左典史丁淮正在值守。
上前施礼。
“沉判见过典史!”
丁淮正拿着一册书籍看的入神,突然被打扰,心生不悦,抬头看见是沉判,温和地道:
“沉判,有事吗?”
沉判将报备签书双手呈上。
“典史,我有事需要外出,特来向典史报备。”
丁淮一怔,右手抬起,似要将书放在桌案上,怎奈放的位置不对,扫过砚台上挂着的一支笔。
毛笔掉落桌上滚动几圈,一团团黑墨染在了书上。
丁淮伸手去抓书籍,却被墨染了一手。
丁淮看着手上的墨汁苦笑一声,向沉判问道:
“看这弄的,你要外出几日?”
沉判回禀道:
“至多七日,年底就回。”
丁淮点点头。
“恩,外出小心点。”
顿了顿,又道:
“我这手弄脏了,没法签字,这样,你把报备签书放下,我签完字交给子睿报备。”
沉判看了看丁淮的右手,恭声道:
“是!”
沉判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丁淮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伸出右手将报备签书拿在手里看了看。
片刻后,轻笑一声,缓缓以签书将右手的墨汁擦干净,随手丢入纸篓。
“县尉大人算的还真准,这沉判果然要外出。”
喃喃自语了一句,又道:
“沉判,别怪我,谁让你得罪了县尉大人呢,哎~~”
门口处人影一闪,徐子睿走了进来,看到丁淮,询问道:
“典史,我好似看到沉判的影子,他来签事房了吗?”
丁淮微微一笑。
“没有,一直就我自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