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英姿飒爽,更胜传闻。”
祝怀真答得真诚,眼底却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深意。
武灼衣笑得眼角微弯,放下茶杯,笑道:
“倒是会说话。”
“祝姑娘不仅机关术造诣深厚,这嘴也象抹了蜜一样。”
“你很合朕心。”
“既是投缘,朕便赏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祝怀真起身行礼:
“谢陛下厚爱。”
“但比起珍宝,怀真有更想向陛下请求之物。”
“说。”武灼衣扬起下巴。
“怀真想听陛下讲讲边关往事,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想来定是惊心动魄。”
这话倒让武灼衣怔了怔。
在边关征战那些日子,是她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一段经历。
午夜梦回时,除了和祝馀相伴岁月,就梦到这段最多。
遗撼的是,在宫中没个知心人。
月仪贴心归贴心,就是作为尚仪的她太重礼仪,事务也多,不可能陪她象朋友一样闲聊,听她回忆往昔。
那些往事,她有心追忆,都不知找何人述说。
祝怀真这个被她看中的人肯当这个听众,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场景不对,亦无美酒佳肴做伴。
要讲述那段往事,需得一碗美酒下肚,再切一斤牛肉。
边吃边聊,方才尽兴。
武灼衣笑道:
“君无戏言。你既然想听,朕自然会讲与你听。”
“不过先不忙说这些,你随朕去办件事。”
“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武灼衣领她来的,正是皇宫里的演武场。
站在雕刻着大炎日冕徽记的大门前,武灼衣问:
“你可知这是何处?”
祝怀真当然是知道了。
天底下没人比她更了解这里,这地方就她亲自设计并建造的。
女帝带自己来这演武场做什么?
祝怀真——或者说元繁炽心疑道:
是女帝觉得傀儡太简单了?
要她提升些难度?
心中疑惑,但她还是先回答了女帝的问题:
“听闻天工阁老阁主元繁炽,曾在大炎皇宫中设计过一座演武场,应该就是此地吧?”
“没错。”
女帝负手而立,幽幽开口说道:
“元老祖,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这演武场设计之精妙,傀儡种类之丰富…令朕叹为观止。”
“若此生有幸,真想见老祖一面,当面倾述朕的钦佩之情。”
元繁炽闭口不言。
女帝对远在天边的元老祖好一番夸赞后,才侧首看向眼前的祝怀真:
“你认为自己的傀儡术造诣,比之元老祖如何?”
元繁炽垂首后退半步:
“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怀真何能及老祖。”
女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祝怀真要真答自己不在老祖之下,那才叫她惊为天人。
“话虽如此,但天工阁傀儡术皆出自同源,你可有信心改进元老祖在这座演武场里的傀儡?”
元繁炽说:“陛下说笑了,怀真哪有这种能力。”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
女帝果然是嫌演武场里的傀儡弱了吧。
不过也正常。
自己当时建造这座演武场时,考虑到武家后人的实力,刻意调整了傀儡的强度。
以女帝的修为, 这里面大部分傀儡都不是她的对手。
看不上是对的。
听了她的自谦之语,武灼衣却不想就此放弃。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不要妄自菲薄。”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励道:
“你们是天工阁弟子中的佼佼者,是天工阁的未来,若无超越前人的信心,天工阁如何传承?”
“朕想,元老祖,也会希望你们能比她更强的。”
元繁炽颔首低眉:
“陛下教训的是。”
“不说这些了。”武灼衣摆摆手,“随朕进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演武场。
“祝姑娘,来欣赏一下元老祖的杰作。”
武灼衣激活机关,演武场内齿轮转动,中心石台载着一具高大的傀儡升起。
元繁炽是认得这具傀儡的。
它的原型就是她和祝馀第一次下墓时,遭遇的那具守卫披甲犀尸身的巨斧守墓俑。
只不过,元繁炽参照祝馀以前的建议,对它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进。
女帝把它叫出来,是对它不满意?
在看完傀儡的全部招式——包括嘲讽后,武灼衣抱臂问道:
“你觉得这傀儡如何?”
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应该就是不满意了。
元繁炽沉吟少顷后,说道:
“这傀儡,对付起来颇具挑战性。”
“但对陛下来说,应是不值一提。”
“……”
这一吹给武灼衣整不会了。
有时候太会吹捧也不好,容易让老大下不来台。
堂堂一国之君,边关杀出来的马上天子,总不能说自己在自家演武场被具傀儡撵着打吧?
这太丢人了。
有失君主威严。
但武灼衣也做不到嘴硬说这傀儡“不过如此”,所以她亲了亲嗓子,委婉地说:
“这具傀儡还是很强的,和它对战,让朕…收获良多。”
“只是…朕认为,它还缺些什么。”
“请陛下明示。”
“…不够沉稳。”武灼衣想了个说法,“祝姑娘不觉得它举止太轻浮了吗?”
她指着“桀桀桀”笑个不停的傀儡。
这笑声令她心烦。
“轻浮?”
元繁炽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女帝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傀儡。
“陛下何出此言?”
“依怀真之见,这些笑声和动作是必要的招式。”
“它不仅在对敌时能激怒敌方,使其恼怒之下露出破绽,还可在演武时,锻炼己方的心性。”
“这就叫做——抗压训练。”
武灼衣挑眉:
“这是你自己的见解?”
当今的机关师,鲜少亲自下场战斗。
这小丫头闭关多年,居然还能懂这些?
“回陛下,这是怀真…我的心上人的看法。”元繁炽眼含微笑,唇角微扬。
“心上人?”武灼衣来了兴趣,“能得祝姑娘这般女子爱慕的人,定也是人中龙凤了。”
“他也是你们天工阁弟子?”
“不…他是一名镖人。”
“镖人?”
武灼衣更好奇了。
刀口舔血的镖人,和天工阁的才女…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者,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