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土炉炼出合金钢,油坊藏起炼油釜
云蒙山的秋意浓了,兵工厂后的山坡上,新搭起的土高炉正冒着黑烟。周先生蹲在炉前,用长杆搅动着通红的铁水,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脸上,映出兴奋的光。“成了!”他猛地抽出长杆,铁水顺着泥槽流进砂型,发出“滋滋”的声响,“这炉钢里掺了榆次缴获的锰矿石,硬度比普通生铁高三成,做步枪枪管最合适!”
李明远站在旁边,看着砂型里渐渐凝固的钢坯,手里捏着汤姆送来的原油提炼报告。报告上写着:“鲁省原油含硫量低,可炼汽油30、柴油40,残渣可制沥青,用于铺路防潮。”最下面画着个简易蒸馏釜的草图,用的是缴获的日军汽油桶,汤姆在旁边标了“可日产汽油五桶”。
“土法炼钢,土法炼油,咱就用这‘土办法’跟鬼子的‘洋玩意儿’拼。”李明远把报告递给赵大山,“让汤姆带着两个徒弟去鲁省,把蒸馏釜藏在油坊的夹层里,对外就说是‘蒸酒的设备’。石老根那边出油后,先炼出汽油藏着,等凑够五十桶,就用来改装咱的‘土坦克’——把卡车发动机改改,烧汽油跑得更快。”
赵大山挠挠头:“旅座,这土高炉一天才出两吨钢,够做五十支步枪的,啥时候才能攒够造炮的料?”
“急不得。”李明远指着远处的煤矿,“让矿工队多挖焦煤,这玩意儿是炼钢的‘粮食’。再让各村的铁匠炉都开工,把缴获的废铁回炉,打成钢坯送过来——积少成多,三个月后,咱的钢产量就能翻一倍。”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别忘了,小鬼子的钢铁厂被大鹰酱炸得差不多了,他们现在造一支步枪,得从本土运钢材,咱比他们离矿山近,这就是优势。”
鲁省东营的老油坊,汤姆正和石老根搭蒸馏釜。两个日军汽油桶被切开,焊成上下两层,下层装原油,上层接冷凝管,冷凝管盘在装着冷水的大缸里,最末端接个陶罐。“这样烧火,”汤姆用树枝指着炉膛,“原油受热变成蒸汽,顺着冷凝管变成液体,流进陶罐就是汽油。”
石老根蹲在旁边看,眉头皱成疙瘩:“这玩意儿动静不小,烧火的烟能把松井引来。”
“我有办法。”王鲁生从外面抱来一堆芦苇,“把炉膛砌在油坊的夹墙里,烟从屋顶的茅草里散出去,看着就像烧柴做饭。再让保长每天来买两斤‘烧酒’,假装咱真在酿酒,鬼子就算来查,也看不出啥。”
果然,松井听说油坊在“酿酒”,真带着两个学生兵来查看。王鲁生赶紧倒了碗真正的高粱酒递过去,松井抿了一口,咂咂嘴:“你们的酒,不如帝国的清酒。”他瞥了眼角落里的蒸馏釜,被帆布盖着,只露出个陶罐,里面飘出淡淡的酒气,也就没多问,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鬼子走远,汤姆赶紧掀开帆布生火。原油在下层桶里咕嘟冒泡,蒸汽顺着冷凝管往上爬,很快,陶罐里就滴下了透明的液体。汤姆用火柴一点,“呼”地窜起蓝色火苗,烧得很旺。“成了!”他拍着石老根的肩膀,“这汽油纯度够高,能让卡车跑起来!”
云蒙山的兵工厂里,新钢坯开始用来造武器。汉斯把锰钢加热后,用缴获的压力机压成步枪枪管,再用镗床钻膛线,动作越来越熟练。“李司令,你看这枪管,”他举着成品对着太阳照,“内壁光滑,能打五千发子弹不炸膛,比日军的三八式强多了。”
周先生则在造迫击炮。炮管用工字钢锻打,底座用铸铁铸造,最妙的是炮弹——他把榆次缴获的苦味酸炸药和碎石子混在一起,装进铁皮桶,安上导火索,威力不比日军的九七式炮弹差。“这玩意儿,三个战士就能扛着跑,”他演示着装弹,“打鬼子的炮楼,一发就能掀掉顶。”
更让人振奋的是,他们开始造“土机床”。用缴获的汽车变速箱做动力,配上木制的机架,就能车出简单的零件。虽然精度不高,但用来造步枪的扳机、撞针足够了。“以前造一个扳机得一天,”负责车床的老工匠说,“现在用这土机床,一小时能造三个,就是摇得胳膊酸。”
为了给这些“土设备”提供动力,李明远让人在河边修了水坝,用水轮带动发电机。虽然发的电只够点亮几盏灯泡和驱动两台车床,但这是云蒙山第一个“水电站”,战士们围着水轮欢呼,说“以后不用烧煤也能让机器转了”。
“这只是开始。”李明远站在水坝上,望着奔流的河水,“等鲁省的油田大规模出油,咱就建炼油厂,造柴油发电机;等钢产量上去了,就造真正的车床、铣床;将来还要造汽车、造拖拉机——咱不光要打赢仗,还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地里能用上机器,路上能跑汽车。”
晋中的日军对这些“土发明”一无所知,他们还在忙着加固据点,用沙袋把炮楼堆得像小山。但他们渐渐发现,共军的武器越来越好了——步枪打得更准,迫击炮来得更快,连炸药包的威力都大了不少。有个被俘的日军老兵哭着说:“以前他们的枪打不远,现在能在三百米外打穿咱的钢盔,这仗没法打了。”
松井在鲁省的日子越来越难熬。钻探机始终打不出油,济南的援军迟迟不到,学生兵逃跑了一半,剩下的也天天唉声叹气。他听说晋中的日军连连吃败仗,心里更慌,对着盐碱地骂道:“支那人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到处都能弄到武器!”他不知道,那些让日军头疼的武器,钢材来自他们丢弃的废铁,炸药来自他们押运的军火,而驱动机床的电力,来自奔流不息的河水。
云蒙山的冬天来得早,第一场雪落下时,兵工厂的钢产量已经达到每天三吨,足够造七十支步枪和五门迫击炮。汤姆从鲁省送来的汽油攒了六十桶,汉斯正忙着改装卡车——把发动机的化油器改了改,烧汽油比烧煤油快一倍,跑起来“嗖嗖”的。
“旅座,咱的轻骑兵连可以配上这卡车了!”张猛拍着改装好的卡车,车厢里架着两挺机枪,“遇到鬼子的运输队,开车冲过去,机枪一扫,保管他们屁滚尿流!”
李明远跳上卡车,试了试刹车:“这叫‘机动化骑兵’,比马快,还能拉迫击炮。”他望着远处的群山,“等开春,咱就用这玩意儿打正太线,把鬼子的火车逼停,缴获他们的钢材和机器——他们运得越多,咱造得越快,这叫‘以战养战’。”
鲁省的油坊里,汤姆已经炼出了两百桶汽油,都藏在盐碱地的地窖里,上面盖着厚厚的芦苇。石老根则带着人又打了两口探井,都出了油,他估摸着,这片油田的储量,足够云蒙山用上十年。“等开春化冻,咱就修条隐蔽的输油管,把原油直接抽到炼油釜,”他对王鲁生说,“到时候,每天炼出的汽油能供十辆卡车跑,比从鬼子手里抢方便多了。”
王鲁生望着远处的松井营地,鬼子正在拆帐篷,似乎要撤走。“他们要走了?”他有些意外。
“听说要调去晋省‘扫荡’。”石老根冷笑,“正好,他们走了,咱就能大干一场。”
果然,没过几天,松井的勘探队就收拾行李离开了。临走前,松井对着盐碱地啐了口唾沫:“这破地方,根本没有油!支那人的土地,就是块贫瘠的石头!”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脚下三百米的地方,黑色的黄金正在静静流淌,即将成为支撑中国人抗战的力量。
云蒙山的雪越下越大,兵工厂的烟囱却越冒越浓。土高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车床的“嗡嗡”声、锤子的“叮当”声、战士们的号子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属于工业的交响乐。李明远站在雪地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清楚:他们正在用最土的办法,干着最了不起的事——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悄悄播下工业化的种子。
这些种子,有土高炉里炼出的钢,有蒸馏釜里流出的油,有车床里车出的零件,更有战士们和工匠们眼里的光。等到春天来临,它们必将生根发芽,长成支撑这个国家站起来的钢铁脊梁。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这片被风雪覆盖的土地上,在那口藏在鲁省盐碱地下的油井里,在每一个为了未来而奋斗的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