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珍失踪数月,虽然理由充分,是被游击队营救,在郊外疗伤,但戴老板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如果不是看在朱青云的面子,早就让她回重庆,接受审查。即使留在上海,也是放在从不启用的沪二区,成了边缘地带的边缘人物。
对杜荷珍来说,这确是一件大好事。安排给她的掩护身份是一家洋行的质检员,除了出货那一周忙一些,平时未没有多少事。
英国老板很欣赏她,认为她工作认真,且火眼金睛,从不出错,他并不知这人是一名出色的女特工,质检和查人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杜荷珍拿着两份薪水,工作量又不大,军统上海沪二区除了每月报一次平安,数年没有过任务。
那么,她剩余的时间都可以用在红党的工作上,杜荷珍的努力组织上都看在眼里,上级屡屡对她进行表扬。
这天,组织里出现叛徒,几名委员在接头时遇到危险,大家分散撤离时,一名重要干部眼见难以逃脱,杜荷珍及时赶到,以一敌四,打死两名特务,打伤一名,另一人吓得转身就跑。
能文能武,思想坚定,杜荷珍很快就成长起来,被选为职委的负责人之一。
这一天,忙碌了一天的杜荷珍往家中走路,在巷子口看到了一个记号。
这是沪二区区长芮发金要求见面。
刚来沪二区时,芮发金找她谈过一次话,询问失联后的事,算是甄别调查。
给她分配工作之后,就从没见过面。
杜荷珍猜测军统有行动了,组织上曾告诉过她,这个沪二区名义上是军统上海沪一区的后备,实际上是为了对付红党而设置的。
一天前,芮发金来到十六铺码头与人接头。
芮发金是特务处时期的老特工,最早在南昌行营调查科。作为原局本部情报处情报一科的科长,仕途颇为不顺,到上海时,仅是一名中校。
直到上半年,情报处处长冯翊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由,替他打了晋升报告,才升了上校。
电报是戴老板亲自发来的,让他去见一个人,并让他听命于这个人的指挥。
芮发金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沪二区专职对付红党,第一次执行任务,怎么还要另派他人前来负责?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铁栏杆前,看着雨点落在水面上,心情坏透了。
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走了过来,芮发金很警觉,一只手放进大衣手袋里。
“别回头,老客是来接人的?”
这人显然是不想以和他面对面,芮发金愈发不快,说:
“是,可惜记错时间,他要两个小时后才到。”
“好饭不怕晚,等一等没有关系。”
“当然,人一定能等到的。”
“芮区长,久仰,我给你一个箱子,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另外你按着字条上的计划实施,两天后行动正式开始。”
那人说完,把一个皮箱放在地下,转身离去。
芮发金回过身来,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赶紧去取过箱子,带回住处。
皮箱很沉,里面有六把勃朗宁四枚手雷,两千美金和一封信。
芮发金先取出美元放在保险柜里,这笔钱他是不会分发的。沪二区并不缺经费,局本部给的钱,按季度发薪水,属下都有掩护身份,谁都不缺钱。
信上写了三个行动计划,在同一时间,对红党工委、职委、学委的秘密驻地进行袭击。
芮发金笑了笑,这个神秘人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在租界的红党据点都找出来,而且够狠的,一次便要将他们全部铲除。
其实,他的人已经打入红党内部,工委的驻地就是芮发金报告给戴老板的,只是神秘人更受老板重视,这么绝密的情报都转发给他。
红党和当年不同,以发动群众为主,宣传鼓动民众积极抗战,在上海并没有之前红队那样的力量,行动能力并不强。
芮发金很有把握,他决定每个点派六个人就够了,在租界不但行动要快,还要快速逃脱,不然执枪杀人,抓去巡捕房是要判刑的。
更重要的是,一旦让人知道国党对红党的人下手,舆论方面国党很难向民众交待。
沪二区总共才三十四个人,芮发金绝不会以身涉险,斟酌一番后,把杜荷珍列入到行动人员里,重庆特别行动队出来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行动好手,军统的情报科长当然是知道的。
戴老板认为她有红党嫌疑,芮发金并不以为然,这次正好测试她一下,在找杜荷珍谈话之前,芮发金已经找了行动组组长,告诉他,如果杜荷珍有异动,就杀了她。
行动的时间确定后,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会集中到一起,杜荷珍如果是红党,也没有办法送出情报。
杜荷珍和芮发金见面后,就无法独自行动了,当芮发金的面,给英国洋行打了电话,请了两天假,便跟着行动组组长来到一处安全屋。
时间不长,小组的人另外三人都到了。
沪二区的名头很大,但架构却很小,下面不设科,只设了情报组和行动组。
到沪二区后,杜荷珍没有配枪,组长便把从芮发金那拿来的勃朗宁给她,又多给了两个弹匣。
“杜小姐,听说你身手好,多拿一个弹匣吧。”
“组长,大家都到了,说说任务吧,也好提前做准备。”
组长犹豫了一下,觉得杜荷珍说的有道理,其他几个人都围上来,自己再保密,明显是信不过大家。
“这次是去租界,我们的任务是清剿红党的一个重要据点,区长说是什么工委负责人的驻地,
总之,大家快速进入,一分钟后,不管结果,全部撤离,我开车在外接应。”
一共六个人,他已经派了一个人在驻地监视,自己在外开车接应,实际上行动的是四个人。
杜荷珍是跟在朱青云后面,学习微表情成绩最好的一个,注视着组长的面部,观察的结论是他没有说谎,这不是一次甄别,而是真正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