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御船顺着漕运,缓缓离去。
剩下的人马,要说最显眼的,莫过于留在京中的宗室勋贵。
时值夏日。
火球似的太阳,挂在天穹上,烤的人后背都在发汗,连带着头发上似乎都在蒸腾的,冒着热气儿。
庆慎这人古板,因着小时候被老九惹毛了,一把将老九的头发剪了,被康帝怒斥喜怒不定,于是他就在那会儿性情大变,连带着整个人都带了一点完美主义的强迫症。
就好象现在,明明是顶着日头,御船也早已远处,但是雍亲王的脖颈处的领子,依旧是严丝合缝,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偏偏他又是那种容易发汗的体质。
这不,这一趟下来,背后的衣裳全都湿了,连带着衣服紧贴在后背,额头上的细汗,更是如同滚珠一般,缓缓滑落,直至没入脖颈处的衣领里。
贾环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您也不怕捂出痱子来。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得好好洗一洗,冰鉴什么的,也该用上。要不然—这大夏天的,可真是受罪了。”
庆慎擦了把汗,还没开口,那边的老十三就笑:
“环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的性子,他打小便这样,德妃娘娘说了他几遍,也没见四哥有改变过。而且”
说到最后,老十三抿了抿嘴: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在神京,一两银子,买不到十斤冰。可是这寻常人家,一年拢共也才赚了多少?”
“这哪里是在用冰?分明就是在烧钱!且话又说回来,就算手里了足够的银钱,但是如今不管是民间的冰窖藏冰,又或者是宗室里的雪池冰窖里,冰块随着人愈发多,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满京城打量着瞧瞧,谁家夏天的日子都不好用,哪里还能同往年一样,大手大脚的?城郊有园子的,更是早就躲到园子里去避暑了。”
这话倒是真的。
也就是如今将军府里,正经主子也就赵姨娘和贾环两人,所以他们平日里的用度,还是跟往年一样,甚至比往年都要好上不少。
但是真要说起来,象是荣国公府这样,里边乌决决一大帮人的,每个人能分到的用度—着实不多。
想到惜春、香菱乃至晴雯等人,贾环心中便思量开了。
制冰?
或许还真能有个法子。
想罢,贾环就抬头,看向雍亲王,转而就开口道:
“四爷,上次那个白谨言—还在你那儿做事吗?”
白谨言自打领到雍亲王魔下后,就一直在琢磨燧发枪的事情。
雍亲王点了点头,只是眼神有些疑惑,不知道贾环突然提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贾环微微一笑:
“四爷若是想要冰块,不如——支些硝石给我?”
硝石制冰法,极其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硝石遇水吸热的原理。
这不。
大热天的,为了贾环口中的制冰法子,一帮人就围在澄怀园里面,兴致勃勃地想要见证贾环的法子。
制作前的准备,无非就是一个大罐子,一个小罐子,水还有硝石。
大罐子的水里面添加硝石溶解搅拌,在快速吸热的是哦户,小罐子里面的水,也逐渐结成冰块。
最妙的是,大罐子中的硝石溶液晒干,还可以重复利用十次以上。
对比冰块售卖的价格,这其中的成本几乎趋近于零。
而要说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想出这个法子,原也怪不得旁人。
实在是硝石这东西,和火药有关,做火药的,哪里能想到借用硝石制冰?
而想要制冰的,又怎么会专门花费大力气,搜罗硝石,然后再捣腾出制冰的法子来?
眼看着小罐子中,真出现了冰块,这一下,周围人都惊了。
尤其是老十三,说到底,他这个年纪,不过还是个少年人罢了,这会几他扣住贾环的肩膀,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环兄弟!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硝石制冰—且成本又如此低廉——要是今年夏天,有了你这制冰的方法,只怕就算是在京城里,也不至于苦熬盛夏天的炎热。”
贾环闻言,只是笑了笑:
“我也是记得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类似的法子,今日看到四爷,见他浑身都是汗,这才临时起意,想起来,刚好试试。如今能制冰,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贾环是说真的。
他自个儿冰块够用,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这茬,还是今儿个见到雍亲王,才闪过这念头。
只是,这话落在雍亲王耳朵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就见庆镇神色颇有些动容,看向贾环的目光,更是一变再变,似乎没有想到,贾环居然如此把他放在心上。
他只是流了点汗,可贾环居然为了他,把制冰的法子都弄出来了!
这还得了?!
庆慎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张嘴便道:
“贾环,我实在不忍劳累你。可是如今,除了你和十三弟,还有谁能让我如此信任,能为我如此分忧?”
贾环含蓄地笑。
丝毫不提自己听到这话后,骼膊上起得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雍亲王不愧是雍亲王。
表面上看起来,又龟毛,又拧巴,还总有完美主义的强迫症,但是真当成了“自己人”后,这人压根就没有天潢贵胃的感觉,跟上头似的,说出来的话,不止是肉麻,看那架势,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就连贾环这般穿越人士,听到雍亲王的“掏心窝子”话后,都不由得在心底直呼一受不了。
永和宫。
看到庆镇的身影,德妃本以为,今日母子之间的对话,还是会象以前那样,总是不咸不淡的,透露着说不出的生疏。
谁知道,今日的庆慎口中所说的话语——似乎,比往日多了些?
德妃心下好奇,就见庆慎派拍了拍手,下边人就带来了两大桶的一一冰块?!
德妃猛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就开口:
“你府里那么多人,还有宏历那些小子在,自个儿的冰块都不够用,何苦还来给我添补这些?”
此话一出。
母子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一时间,两人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