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许元海这马屁,康帝斜眼了他一眼,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
“你呀,你呀。就在这哄朕高兴吧!”
话落,不等许元海说些什么,康帝的脸上,却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只是说起贾环来,朕最近似乎总是听到这小子的名头。先是发现西山煤矿,后面又跟老四说了金鸡纳霜的事情,现在不仅弄出了无色玻璃,甚至连朕都不知道,他居然还设了粥棚。难得的是,他设下的粥棚,还是以自己姨娘的名义———”
说到这里,康帝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这荣国公府,总算是出了个还算争气的子弟。旁的且不论,我瞧着他的样子,竟是比那块通灵宝玉,倒更显难得。”
对于康帝而言,贾环的生平过往,不过是密折上的蝇文小字罢了。
徜若贾环私下设粥棚,用的是嫡母的名号,康帝反而会认为,其是有心在作秀。
然而眼下贾环设下粥棚,仅用姨娘的名号,虽说行事不算妥帖周全,但正是这份不妥帖、不周全,反倒是打消了康帝心中的顾虑。
许元海这个大总管,此刻只是嘿嘿地笑着,并不接茬,只是观察到康帝的神色,默默把贾环这个名字,在心中过上一遍。
因着秋闹临近,进京赶考的秀才汇集京市,而直隶河北等地的流民,却又徘徊在神京城外,尤其是城内外围,时常可以看到街边骨瘦鳞的灾民。
好在户部调拨银两的速度还算快,以至于神京城外的粥厂不过几日内便迅速搭建,
如此一来,京中的富贵人家,皆是上行下效,一时之间,设立粥棚之举竟然蔚然成风。
只是就算如此,在贵人不知道的地方,粥棚虽然搭建起来了,但是有关环三爷的名号,却愈发响亮了。
据说四爷督办的粥厂,用的也是环三爷的标准,每日两顿米粥,要求筷子插粥不倒,
毛巾裹着不渗。
且说这粥棚之事,京城中的勋贵人家参与了,又怎么能少得了西街上的荣国公府?
旁的主子不理不踩,顾不上这些微的名声也就罢了,但二太太自入了府,便是吃斋念佛,一派菩萨心肠,这设立的粥棚的事情,就算是王熙凤忘了,王夫人也定然不会忘记。
刚巧这些时日,利子钱放得爽快,王夫人手头宽松了不少,她便舍了些银钱,让周瑞家的替她去办粥棚的事情。
周瑞家的近些日子,又输了银钱,眼瞧着手底就要见空,看到王夫人手给的银两,周瑞家的一时片刻,居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灾民吃都吃不饱了,哪里就非得吃那些个精米精面了?
不过是下贱胚子,都要卖儿卖女了,容不得他们有挑拣的馀地!
京郊。
城外。
“这帐本,你处理的极好。”
庆慎翻阅着手中,贾环关于此次设立粥厂的一应帐目,再结合贾环所用的新式记帐法和表格、统计图,一时之间,还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便是老十三在旁边看了,也不由得喷喷感叹:
“这帐本原先乱的很,经年的帐房但凡做些手脚,就不容易被看出来。也就是四哥眼光毒辣,才能看出端倪来。”
“如今环哥儿改了记帐的法子,还加了这所谓的图表,一眼看去,竟然利索多了。”
几人说话间,那边的董翎却匆匆跑来。
他借着贾环的关系,如今在四爷手下做事,差事办得多了,性子倒也沉稳了许多,只是就算如此,他此刻脸上也带了几分惊容:
“四爷,东直门那头的粥棚里,似乎吃死了好几个人。那头正闹腾着呢。”
庆慎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手上就忍不住握紧了帐本,转而声音带着些微寒意:
“可曾查清楚了,是哪家的粥棚?”
董翎吞吐片刻,看了贾环一眼,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同情:
“回——回四爷,是贾家的。”
贾家的?!
还不等四爷、十三爷露出什么神情来,那边的董翎穿着步兵营的甲胄,就忙接着开口,生怕眈误了贾环:
“四爷,这粥棚虽然是贾家的,但却不是环兄弟手上的粥棚。臣打听到了,这粥棚乃是西街荣国公府里二房太太设下的。”
此话一出。
现场众人神色各异。
董翎着急,见庆慎沉默不语,还以为四爷是不信贾环,还想要解释帮腔几句,老十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董翎。四哥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不知道你的意思。只是———””
说着,老十三抬起头来,看向庆慎,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怒容,只是思及此事同四五八公有干系,不得不压低声音:
“这些个老勋贵,自打老国公走后,当真是愈发肆无忌惮了!也就是——””
后面的未尽之语,实在是不适合说出口,庆祥吐露了两三字,便又闭口不谈。
庆慎并未说什么,只是眸光沉了又沉,最终,说了一句:
“董崇山呢?叫他过来。”
城外的粥铺吃死几个人的事情,传入神京城内的时候。
放在富贵人家里头,这事儿便象是一粒石子砸入池子里,溅不起丝毫水花。
然而。
当周瑞家的听到这消息后,脸色却元地煞白一片,随后就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再听到九门提督董崇山,协同雍亲王和大理寺查办此事的时候,周瑞家的更是觉得天旋地转,身形摇摇欲坠,只觉得这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了!
东窗事发。
当初味了银钱,将精米精面换作陈粮的时候有多痛快,此刻周瑞家的心中就有多懊悔。
就差站在原地,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剁了那只伸向牌桌上的手。
正在周瑞家的浑身战栗,只觉得头晕目眩时,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修地浮现出一道人影一二太太!
这事儿,可是二太太让她去办的!
真要说起来,那利子钱的好处,王夫人也没少拿。
周瑞家的知晓事情已经要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索性一咬牙,猛地撒腿,就往贾府中跑去。
同一时间,一边跑,一边痛哭流涕。
只见她跑到正院时,看到王夫人的刹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泣声开口:
“太太,你可要救救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