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董平双枪舞动,已然杀透了几层溃散的方腊军士卒,眼看距离方腊的黄罗伞盖,只有不到百步之遥,心中正自狂喜。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队约二三十人的“方腊残兵”,衣衫褴缕,却凶悍异常,不由分说便朝着董平部发射了一阵稀稀拉拉的弩箭,投掷了几块石头
虽然造成的伤亡不大,却成功地将董平的前冲势头阻滞了一下。
“直娘贼!哪里来的不开眼的杂兵,敢挡你董平爷爷的路!”董平气得暴跳如雷,双枪一摆,便要将这伙“残兵”碾碎。
这队“残兵”自然是石秀按照计划,分出的几名手下伪装,他们根本不与董平纠缠,一击之后,立刻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四散奔逃,钻入山林不见。
就是这被拖延的宝贵片刻之间,战场中央的形势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童贯麾下头号大将王禀,亲率最精锐的“胜捷军”重甲步兵,终于彻底冲垮了方腊最后的亲卫阵线!
同时,辛兴宗部骑兵从侧翼猛烈穿插,将方腊中军彻底分割包围。
乱军之中,只见那面黄罗伞盖轰然倒地,方腊本人不知所踪。
后来才有消息称,其在乱军中被一名无名小卒所杀,首级被争功者割去。
董平眼睁睁看着那代表不世之功的伞盖倒下,大功就在眼前却被人抢先一步,气得几乎吐血。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疯狂地倾泻在周围那些方腊溃卒,和敢于靠近的任何活物身上。
混乱与杀戮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降临,笼罩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帮源洞山谷,震天的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曾经席卷东南半壁,创建政权的“圣公”方腊,及其庞大的起义军,至此,彻底复灭。
是夜,月黑风高。
武松与石秀在事先约定的,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中汇合。
石秀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低声道:“二哥,事情成了!我们尾随庞万春将军和吕先生进入山林深处,庞将军因突围时奋力断后,身披数创,失血过多,已近昏迷。”
“我等现身表明身份,非是官军,亦非梁山,乃是山东二龙山好汉,特为救义士而来。那吕先生见我等确实出手相助,而且并无恶意,又听闻我二龙山武大头领之名号及行事风格,沉思良久,最终答应随我等暂避。庞将军伤重,我等已为其初步包扎,安置在另一处安全所在。至于那木匣……”
石秀的声音更低了:“吕先生已初步信任我等,允许我观看一二。里面是方腊军与江南各地暗中支持他们的豪绅、官吏的详细连络图册,以及部分隐秘仓库的钱粮藏匿地点清单!最紧要的是……还有几封与北方某些颇有势力往来的密信草稿!虽非原件,但其内容若披露出去,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武松闻言大喜,用力一拍石秀肩膀:“好!太好了!兄长得知,定然欣慰!此些物事,于我二龙山,定然胜过千军万马!事不宜迟,立刻按照第二套撤离方案,分批化整为零,绕道西行,经饮马川地界,返回二龙山!”
而与此同时,董平与马麟则带着麾下残兵,灰头土脸,只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普通头目首级回去复命。
那最为耀眼的、擒杀方腊的内核大功,与他们失之交臂,连一点汤水都没能喝上。
方腊复灭的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快传遍天下,最终抵达了东京汴梁。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道君皇帝赵佶闻讯,龙颜大悦,在紫宸殿上连说了三个“好”字,当即下旨,对童贯及麾下有功将士,如王禀、辛兴宗、韩世忠等,大加封赏,童贯更是因此功勋,声望达到顶峰。
然而,就在这一片歌功颂德之中,关于如何处置北方梁山泊的争论,再次于封赏名单确定后的朝会上激烈爆发。
宿元景一派,刚好得到了某些“可靠线报”,却是武大通过戴宗及秘密渠道,将关于梁山董平部在帮源洞外围“逡巡不前”,“疑似与方腊残部发生摩擦”的消息,巧妙地透露给了宿元景的亲信。
因此,宿元景一派再次旧事重提,言道宋江虽未直接参战,但其部既然出现在战场外围,客观上起到了牵制部分方腊军注意力,防止其溃兵流窜的作用,且其一直有归顺之心,朝廷当示以宽仁,予以招安,既可免动刀兵,又可收其为用。
但以太师蔡京、太尉高俅为首的反对派,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
高俅更是出列,厉声奏道:“陛下!万不可听信此等妄言!据前线军报,梁山贼寇董平、马麟部,于帮源洞之战时,行迹鬼祟,非但未曾助剿,反而屡屡与我官军小队发生冲突,其心叵测,首鼠两端!”
“其目的,无非是想火中取栗,趁乱攫取功劳,以为招安之资!此等狡诈恶徒,若允其招安,日后必成祸患!如今江南已平,王师士气正盛,正当挟此雷霆万钧之势,北上山东,一举荡平梁山泊,永绝后患!”
蔡京亦慢悠悠地补充道:“高太尉所言极是。老臣还听闻,那二龙山武大一处,近来亦不安分,似与江南叛逆馀孽有所勾连……虽然暂无实据,亦不可不防。然相比之下,梁山泊实力更强,距京畿更近,威胁更大,当为现下首要清除之目标也。”
朝堂之上,两派再次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龙椅上的赵佶,被蔡京、高俅等人描绘的“梁山威胁论”,以及“挟大胜之威,一举定山东”的美好蓝图所打动。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也对招安这些“反复无常”的贼寇心存疑虑,更倾向于依靠童贯这等“能臣”以武力彻底解决。
于是,皇帝最终拍板,下旨褒奖童贯等将士,并令其班师后,酌情筹备粮草兵马,北上征讨梁山泊!
至于二龙山,因距离较远,实力相对较弱,而且之前关于其“勾结方腊”的谣言已被证伪,暂时未明确列入首要征讨名单,但也下令山东地方官府严加防范。
宋江苦心谋划,甚至不惜派心腹大将冒险南下的招安之路,非但没有因此“功劳”而变得顺畅。
反而被武大暗中布下的重重障碍,再次拖入了泥潭,并且引来了朝廷更明确的军事打击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