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的血腥气尚未在身后彻底散去,武大武松二人已策马奔出十数里。
清风掠过,武松依旧很是亢奋,回味着方才那场看似以寡敌众,却反过来摧枯拉朽般的反杀,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豪情万丈。
“兄长!你那符录当真神妙!还有那算计,哈哈哈,那些腌臜泼才,死到临头还不知怎么回事!”武松声若洪钟,震得林间飞鸟惊起。
武大却不象他那般全然放松,他一边控缰,一边将心神沉入“内景天地”,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
飞云浦动静不小,张都监得知伏击失败,很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追兵或许已在路上。
同时,他也需时刻警剔前路,二龙山近在咫尺,但那山路险峻,寨规森严,鲁智深、杨志皆不是凡俗之辈,如何顺利上山,乃至获得应有的地位,仍需谨慎谋划。
“兄弟,莫要大意。”武大声音平稳,如同磐石,稍稍压下了武松的燥热,“张都监丢了二十五条人命,更失了手令把柄,此刻必如疯狗,定会派出更多精锐追捕。我等需尽快进入二龙山地界,借山林地势与之周旋。”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那二龙山上的鲁智深、杨志,皆非寻常人物。鲁达兄性情豪迈,但粗中有细;杨志兄弟出身名门,心高气傲。我等虽携威名与‘投名状’而来,却也需拿捏好分寸,不可倨傲,亦不可示弱。”
武松对兄长已是言听计从,点头道:“二郎晓得了!一切都听兄长安排!见了鲁达哥哥和杨志兄弟,俺定以礼相待!”
他虽性如烈火,却也敬重真正的好汉。
兄弟二人不再多言,催马加快速度。
根据武大脑海中那幅不断完善的“风物图”,他们避开官道,专走山林小径,虽然崎岖难行,却能最大程度规避官兵耳目。
如此昼伏夜出,又行了两日,沿途果然见到一些形迹可疑的哨探,以及小股官兵搜索的痕迹,但都被武大提前感知,巧妙避开。
他仿佛生就了一双洞察秋毫的天眼,总能在危险降临前,找到那条最安全的路径。
这份未卜先知般的能力,让武松更是惊叹不已,对兄长的依赖与信服达到了顶点。
第三日午后,二人终于抵达二龙山脚下。
但见山峰险峻,怪石嶙峋,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云雾缭绕的山巅。
山势雄奇,隐隐有一股肃杀与磅礴之气交织,令人望而生畏。
“好一座险恶的山!”武松赞道,“端的易守难攻!”
武大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路两侧的密林,他的感知中,那里潜伏着不止一道警剔的气息,显然是二龙山的哨探。
“山上已有察觉。”武大低声道,“兄弟,下马,步行上山。以示诚意。”
二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山道旁的树林里,武松手提朴刀,武大则空着双手,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徒峭的山路向上行去。
果然,行不到半里,前方树林中一声梆子响,跳出七八个喽罗,各持刀枪棍棒,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个小头目,厉声喝道:“呔!哪里来的撮鸟,敢擅闯二龙山!报上名来!”
武松上前一步,声若雷霆:“劳烦通禀鲁智深哥哥和杨志哥哥,便说孟州武松,携兄长武大,特来拜山!”
“武松?”那小头目显然听过名号,脸色一变,上下打量武松,见他身躯凛凛,貌若天神,又瞥见衣袍上未干的血迹,心中先信了三分,但依旧不敢大意,“你说你是武松,有何凭证?又为何事而来?”
武松正要回答,武大已缓步上前,拱手道:“这位头领请了。我兄弟二人久仰鲁大师、杨制使威名,特来相投。途中路经孟州,恰逢不平,与那都监张蒙方结下梁子,于飞云浦杀退其伏兵,缴获其手令一份,可为凭证。”
他言语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更点出了“张都监”、“飞云浦”、“手令”等关键信息。
那小头目见武大气度沉凝,言谈不俗,又与威名赫赫的武松兄弟相称,心中又信了几分。
他不敢怠慢,对身边一个喽罗低语几句,那喽罗立刻转身,飞也似地向山上跑去报信。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山上载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声,声震山林:“哈哈哈!可是景阳冈打虎、孟州道醉打蒋门神的武松兄弟到了?洒家鲁智深来也!”
只见山道上,一个胖大和尚,身着直裰,颈挂佛珠,大踏步而来。
他身材魁悟,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虽未持禅杖,但龙行虎步间,自有一股降龙伏虎的威势,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在鲁智深身旁,另有一人,身高八尺,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眼神锐利如鹰,顾盼之间自有威严,正是青面兽杨志。
他手中虽未持刀,但腰间鼓鼓,显然暗藏利器。
武松一见鲁智深,便觉投缘,抢上前几步,抱拳躬身:“小弟武松,见过鲁达哥哥!这位定是杨志哥哥!小弟与兄长武大,久仰二位哥哥大名,如雷贯耳!”
武大也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武大,见过鲁大师,杨制使。”
鲁智深一双虎目在武大武松身上扫过,尤其在武大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本以为武松的兄长,即便不是武松这般天神人物,也当是条彪形大汉,却没料到竟是这般矮小寻常。
但观其气度,沉静如水,目光深邃,竟让他这惯经风浪的人也感到有些看不透。
“好!好!果然是英雄兄弟!”鲁智深大手一拍武松肩膀,声若洪钟,“你在孟州做的事,洒家已有耳闻!拳打蒋门神,已是了得!飞云浦反杀张都监二十五名伏兵,更是痛快!端的是一条好汉!”
他又看向武大:“这位武家大郎,气度不凡,能教出武二这等兄弟,想必更是深藏不露!”
杨志也拱手还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武大武松,他性格更为谨慎,虽闻其名,但仍需观察:“武松兄弟勇武,名不虚传。武家大郎……幸会。”
他的目光尤其在武大空着的双手和平静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瞬。
武大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份从飞云浦头目身上搜得的手令,双手奉上:“此乃张都监欲陷害我兄弟,并于飞云浦设伏,下令格杀的铁证。我兄弟二人无奈反抗,杀出重围,特来宝山,恳请二位头领收录,共聚大义,以避官府追捕,亦能追随二位哥哥,替天行道!”
鲁智深接过手令,他虽识字不多,但杨志在一旁看得分明,那上面张都监的官印和“格杀勿论”的字样清淅无比。
杨志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果然是官逼民反!那张都监行事,端的狠毒!”
鲁智深将手令递给杨志,哈哈大笑,一把拉住武松和武大的手:“没说的!二位兄弟能来我二龙山,是看得起洒家和杨志兄弟!从此以后,这二龙山便是你们的家!洒家这就吩咐摆酒,为二位兄弟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