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却又始终被一层坚韧的、无形的隔膜牢牢包裹,不得突破。
他象是站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清淅地听到了门后世界的动静,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门锁。
这天,演武场上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息。
一个名叫孙涛的弟子,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他比方寒早一周尝试突破石砾境,却最终卡死在那一步之外。
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黯淡。
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彻底抽空,步履虚浮,被两个平日里交好的弟子默默搀扶着。
众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走向武馆大门。
齐威站在厅堂门口,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只在孙涛经过时,微微点了下头,眼神深处是习以为常的神色。
孙涛脚步顿了顿,最终没回头,消失在门外,背影萧索。
一个未能突破的武道种子,黯然退场。
“又是一个月期满失败的……”
一个略显低沉的叹息声在不远处响起,出自一个已经突破石砾境不久的师兄。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李宏、赵延和孙师姐等完成了一次气血突破的。
几人看着孙涛消失的方向,神色淡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十一个月才堪堪圆满气血,再扣掉稳固的二十天,真正尝试突破的时间本就只剩十天出头。潜力早已耗尽了。”李宏摇摇头,点评道。
他天赋比孙涛强得多,一身实力已经接近石肌境,说话带着过来人的经验。
赵延轻哼一声,补充道:
“齐师常言,机缘时限皆是自身积累体现。破不了,便是无缘强求不得。
即便最后运气好突破,也如沙中筑屋,根基不稳,潜力近乎耗尽,未来石肌境几乎无望。”
这话语清淅地传入附近弟子耳中,带着难以辩驳的残酷。
有个和方寒还算聊得来的,名叫姜韩的师兄,他的目光扫过演武场一角。
方寒正盘膝坐在地上,仔细地涂抹着那深褐药液,双拳紧握,皮肤下隐隐泛出不正常的红。
眉头因痛苦而微蹙,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但他的呼吸却始终保持着不动如山桩所特有的深沉和韵律。
他收回目光,轻声道:
“方师弟也满二十日了。看他这熬炼的模样,比孙师弟当初倒是好上几分,不知能否成功。”
“石砾是分水岭,一步一天地。”孙师姐孙婷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优越,
“他根骨本就只比常人略强,十个多月才圆满,气海之底蕴怕是也有限。强撑苦熬,不过……徒耗心力罢了。”
她并未直接断言方寒失败,但那话语间透出的潜台词与隐约的轻篾,已表露无疑。
在孟康耀眼的光芒下,方寒这种苦苦挣扎的庸才,实在难以引起太多正面关注。
场中还有三四名处于突破期的弟子,闻听这番对话,脸色愈发灰败,动作也不由得带上了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绝望。
唯独角落里的方寒,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或者说,心湖波澜不惊。
他能清淅感受到体内气血的变化。
每一次药力的渗透,每一次拳意的牵引,每一次桩功的运转,都让那层包裹着新生气血的无形膈膜微微震颤、变薄。
体内那股温热沉重之感越来越清淅真切,仿佛沉睡的巨龙在厚重的冰层下舒展筋骨。
这种持续稳定的积累,是旁人无法感知的。
二十天煎熬,非是徒劳。
冰层将裂,只待那最终的蓄力一击。
他缓缓睁开眼,无视那些夹杂着惋惜、漠然或隐含轻视的目光,看向自己那双涂满深褐药液、如同被火淬炼过的手掌。
大器晚成的天赋,如同涓涓细流。
不显山露水,却在时光的磨洗下,正悄然改变着他内在的根骨。
距离满一月尚有十日,他胸中那份久经磨砺的沉静。
以及大器晚成持续带来的微小却坚定的提升,让他拥有着外人无法想象的九成胜算。
“火候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这几天里了。”
方寒眼中精光一闪,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破茧那一刻的景象。
他重新闭上眼,心念沉入体内那仿佛要沸腾的溶炉之中,积蓄着最后、最为磅礴的力量。
……
翌日,清晨。
微风吹过演武场,卷起地面细尘。
清晨的威远武馆,弟子们沉默着进行每日必修的不动如山桩。
方寒稳立如石,桩架深蕴磐石拳意。
这二十日的苦修,每日一次地煞火种药油辅助下的气血叩关,让他双拳内蕴含的力量几乎要破体而出。
一旁刚刚完成一轮站桩的林晟,抹了把汗,走近方寒身旁,声音压得极低:
“方师弟,还是那事…昨晚我家铺子打烊时,我又瞧见那个李癞了。看那样子,贼心不死。”
方寒闭着的双眼缓慢睁开,一抹杀意一闪即逝,旋即又被无尽的沉稳压下。
他下颌线绷紧,声音平静得低不可闻:“有劳了,林师兄。”
林晟看着方寒平静下涌动的暗流,心中稍安。
他轻叹一声:“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也总算气血圆满了,先去弄来叩关法门。”
完成使命般,他转身走向厅堂。
“恭喜了。”方寒挤出一抹微笑。
“哈哈,希望咱哥俩都能顺利突破,往后还能继续一同练功。”林晟回头一笑。
待林晟进入厅堂,方寒重新阖目,心神沉入体内澎湃的气血之海。
距离成功突破石砾境,只差临门一脚。
杀李癞?方寒心中念头冰冷地转动着。
以他现在桩功大成、根基深厚的武学根基,加之日日叩关淬炼的体魄,早已超越了只会街头搏命伎俩的李癞之流。
但为何要等?
他的未来,是凭借【大器晚成】天赋一步步登上的武道高峰,是要给胡芸、王嫂、小青搏出一片安宁的天空。
而非在阴沟里,与一个注定垫脚石的杂鱼争一时之勇,冒那失败风险。
武道本质,就是恃强凌弱!
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障碍。
命,只有一条。
他不会、也不屑于去学那些虚无缥缈故事里的越级挑战。
在他方寒的信条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待到石砾功成,气血如石砾沉凝,力量倍增,感知敏锐。
那时碾杀李癞,才叫万无一失,断绝一切后患。
青狼帮里并非全是废物,一次气血突破的好手也有数人。
突破之后,即便正面对上,打不过他也能跑。
念及此处,方寒心神愈发澄澈坚定。
体内气血流动加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意与决绝,向着那无形的壁垒发出了又一次猛烈的冲击。
演武场上,林晟气血圆满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但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剩馀几个气血尚未圆满的老弟子心头。
一年期限,仅剩最后二十馀天。
在这最后的倒计时里,气血若不能尽快圆满。
便意味着即便侥幸成功运转气血冲关,突破的时间窗口也将彻底关闭。
武馆一年为限的规矩,不仅是齐馆主设立的门坎。
更是无数前人用失败甚至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
一年内无法入门者,武道之路便等同于断绝。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窒息感,以及无声的恐慌与不甘。
又有人默默收拾行囊,在傍晚时悄然离开,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一天在汗水的浸染和气血的运转中悄然流逝。
下午散场的钟声在武馆内回荡。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去。
方寒并未象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他稍作收拾,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一如过去许多个傍晚那样,跟着林晟朝着西河巷方向走去。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去看望一下嫂子和侄儿。
到了林晟家杂货铺,林晟先进铺子帮忙。
方寒刚踏入店门,王嫂便带着几分焦急道:
“小寒,你来得正好,赶紧去巷口看看,小青那孩子嚷着要出去透透气,芸娘便带着他去巷口那边玩儿去了,两刻钟了,还没回来。”
方寒闻言心头顿时一紧,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王嫂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巷口不远,人烟稍多。
他刚拐过墙角,目光迅速扫过人群,立刻看到了妻子胡芸的身影,她正将方青紧紧护在身侧,挡在前方。
而她身前几步外,赫然便是李癞带着几个青狼帮的打手。
李癞根本没留意方寒的到来,他此刻正和几个手下围着胡芸,言语猥亵,极尽下流。
他那双三角眼正死死黏在胡芸身上,目光尤如实质的脏手。
贪婪地扫视着她因紧张而绷紧的胸部曲线和被粗布裙子包裹着的丰盈臀部,嘴里喷吐着污言秽语:
“啧啧啧,模样倒是越来越水灵了…瞅瞅这小腰身,紧实得很呐…让爷看看,胸口那团肉咋就鼓胀胀的呢?嘿嘿嘿……”
跟在李癞旁边的几个喽罗也纷纷起哄,发出不堪入耳的淫笑,眼神同样肆无忌惮地在胡芸身上游弋。
胡芸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和屈辱,死死咬着下唇,护着怀里的方青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