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边缘,刚刚活动开筋骨的林晟,自然也听到了这则爆炸性的消息。
他张着嘴,愣了片刻,随即一声长叹,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羡慕和更深的无力感。
“两个多月…石砾境…”林晟喃喃自语,看向身旁刚刚完成一次吐纳的方寒,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方师弟,听听!两个多月啊!再看看咱俩…啧啧,十个半月了,
我这气海还空落落的,感觉离圆满还远着呢!这…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他摇着头,那点因为方寒之前的安慰而稍安的心,此刻又被这巨大的落差彻底打回谷底。
时间,如同跗骨之蛆,咬噬着他所剩无几的信心。
方寒闻言,只是微微侧目看了演武场内核方向一眼。
那里孟康正被几个石砾境师兄簇拥着道贺,少年脸上依旧是那份傲然,此刻更添了几分得色。
方寒眼底不起丝毫波澜,既无嫉妒,也无紧迫加速之感。
仿佛那惊世骇俗的突破,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习武路上的寻常一步,他脚下自有一个清淅而坚定的刻度。
他只是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沉腰坐胯,心念微动,不动如山桩的架子已然成形。
意识如涓流,沉入丹田深处,仔细体会着那距离圆满只差临门一脚的温热力量。
上午的修习很快过半。
结束又一次气息悠长的桩功收势,方寒缓缓睁开眼。
目光深处似乎比往常更加凝练,一丝若有若无的满意在眼底闪过。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气血饱满欲溢的状态。
并未如往常般走向林晟继续对练,而是转身,步履沉稳地朝着武馆正厅的方向走去。
林晟正在一旁擦拭额头的汗水,准备招呼方寒继续对练拆招。
一抬眼,却见方寒竟走向了齐威馆主所在的厅堂,脚步决然。
林晟猛地一愣,困惑瞬间爬上眉梢。
“哎?方师弟?”林晟下意识喊出声,“你这…不练拳了?去厅堂作甚?可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声音都拔高了一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气血圆满了?!”
正欲跨入厅堂门坎的方寒闻声顿足,微微侧身。
冬日的微光正好落在他半边侧脸上,勾勒出他下颌利落的线条。
他迎着林晟震惊又期待的目光,嘴角极其自然地微微向上牵起。
如同清风拂过湖面,漾起一痕浅淡却无比明晰的笑意。
他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恩。”
这个简单的动作,这个平静的肯定,由刚刚完成了上午站桩、身影挺拔劲瘦的方寒做出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眩耀浮夸,只有一种历经十一个寒暑磨砺后、水到渠成的自然流露。
仿佛那不是宣告一个艰难关隘的攻克,而是如农人目睹谷物灌浆圆满、即将收获般理所当然的平静。
然而,这简短的一幕落入周围几个同样入馆十个多月、尚未圆满的同期弟子眼中,却激起了轩然大波。
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方寒身上——惊讶、羡慕、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他竟然圆满了?!”
“比我还快…”
“真沉得住气,现在才说…”
“林晟问了他才点头…”
他们的心绪复杂翻涌。
羡慕方寒走在了自己前面,踏入了冲击下一个关卡的资格线。
更感到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同一个起跑线的人已经领先一步,这让他们本就紧迫的时限显得更加窒息。
厅堂门口那几道石砾境的身影也投来了目光,但仅仅是投来而已。
孟康那令人震惊的突破宛如煌煌旭日,方寒这种十个多月才堪堪气血圆满的成就,在这耀眼光芒下,显得那么黯淡无奇。
他们眼底或有稍许认可,但绝无半分惊艳,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谈论着更高境界的修炼心得。
在他们看来,圆满只是基础,未能在一个月内完成石砾境的突破,依旧是个失败者。
只有林晟,看着方寒那平静得近乎淡然的身影消失在厅堂门内,圆脸上除了残留的震惊,终于再次泛起了由衷的佩服。
他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象是从方寒那里汲取到某种沉静的力量。
虽前路依旧艰辛,但那份患得患失的焦躁,似乎又被压下去几分。
他不再言语,默默转身,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自己的桩功之中。
厅堂内光线稍暗。
齐威馆主坐在那张古朴的太师椅上,正翻阅着一本泛黄的拳谱。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那锐利如鹰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方寒身上。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方寒周身气血鼓荡,沉凝内敛,已达气血盈满、引而不发之态。
“哦?”齐威放下拳谱,眼中掠过一丝微微的讶然,旋即恢复平静。
他对这个坚韧沉默、根骨评定中庸的弟子,观感与旁人不同。
那份持之以恒的韧劲,远超其外在根骨的表现。
“气血,盈满了?”
“是,师傅。”方寒抱拳,声音沉稳回应。
“好。”齐威言简意赅,“既然气血圆满,便有资格尝试冲击石砾之关。稍后……”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方寒年轻却沉稳坚韧的脸庞,“我便传你《磐石拳》叩关之法。”
齐威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武师特有的厚重感:
“叩关石砾境,如同引火焚薪,炼水为冰。内核在于‘化虚为实,凝散为刚’。我传你《磐石拳》特有法门——‘地煞火种’。”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直视方寒:“此法非是口诀,而是一股‘意’,一道‘势’,需你自行体悟。看好了!”
言罢,齐威身形未见大幅晃动,全身筋骨却发出沉闷的微鸣,仿佛内里孕育雷霆。
他右臂缓缓屈肘上扬,动作似慢实快,正是磐石拳起手式“撼岳起手”。
然而,就在那手臂抬升的瞬间,他的拳头却骤然发生了变化。
并非拳速暴涨,也非劲风呼啸,而是一种……内敛的灼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