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徐州南部,一处破败的军营升起缕缕炊烟。
刘备独坐军帐,案头油灯将他的身影投在帐壁上。他眉间带着惯常的忧色。
眼下的他,刚刚失去了容身之处不久。
在吕布征伐河北的时间段,曹操的父亲被陶谦部将张闿杀害,曹操为父报仇,率兵攻打河北。
那时的刘备带着人马前来支持陶谦。
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战胜曹操,陶潜在惊惧中病死,陈登献出最后的几座徐州城池投了曹操。
时间比历史上还要早。
因为历史上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吕布偷袭曹操后方,为徐州争取喘息之机。
但因为穿越者吕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去了河北。
所以曹操没了后顾之忧,一鼓作气的击败了陶谦,全具徐州。
而为陶谦抵御曹操的刘备,此刻也不得不带着两兄弟和麾下部曲,继续流亡。
眼下这般困境,让刘备很难不忧。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起。
“大哥!”
张飞人未至声先到,手中攥着卷明黄绢帛。关羽紧随其后,丹凤眼微眯,绿袍下摆沾着夜露。
“曹操发来的诏书!”
张飞将绢帛重重按在案上,震得油灯摇曳。
他环眼圆睁,虬髯随着粗重呼吸颤动。
关羽静立一旁,手抚长须。
“确是天子印绶。”他声音低沉,“然经曹操之手,此事便不简单。”
“天子诏书,不可无礼。”
刘备连忙开口,接着小心展开绢帛。
绢帛边缘的云纹在灯下泛着金光,朱红玺印鲜艳如血。
“天子诏令,命天下诸候共赴陈郡,讨伐国贼董卓,吕布。”
他每个字都读得缓慢,仿佛在咀嚼其中分量。
刘备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了一时短暂的寂静。
他们刚刚被曹操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这才没过几天,曹操一封天子诏书下来,又要招他们回去对付董卓吕布?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什么天子诏令!分明是那曹贼的命令!挟持了小皇帝!”
沉默许久,张飞率先开口,他猛地拍案,虎目圆睁。
“大哥!那曹操何等奸猾,当今陛下又年幼,定是他挟持,欺骗陛下下的这道诏书!根本不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关羽微微颔首:“三弟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天子落于曹操之手,这诏书……”
他话未说尽,但帐中三人都明白其中深意。
刘备轻抚诏书纹路,指尖在“汉”字上停留。
“诏书是真的。”
他抬头看向两位义弟,目光澄澈。
“既是天子之令,我等汉室之臣,岂能不从?”
张飞急得跨前一步。
“大哥!这分明是曹操借刀杀人之计!要我等去与那董卓吕布拼命,他好坐收渔利!”
关羽沉吟片刻。
“三弟所言极是。然则……”他看向刘备,“若抗诏不遵,便是给了曹操口实。”
帐内陷入沉默。夜风穿过缝隙,吹得灯火摇曳不定。
刘备缓缓起身,手指轻触腰间双股剑。
“董卓祸乱朝纲,吕布助纣为虐,此为天下皆知的事实。”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即便没有这诏书,我等也该讨贼。”
他转身面对关张二人,烛光在他眼中跳动。
“曹操之心,路人皆知。然则天子终究是天子。”
张飞还要再言,被刘备抬手止住。
“我意已决。”
刘备整了整衣冠,声音沉稳坚定。
“即刻整军,三日后,兵发陈郡。”
他目光扫过案上诏书,最终定格在“汉”字之上。
“非为曹操,乃为汉室。”
关羽轻抚长须,丹凤眼中精光一闪。
“弟愿随兄长征战。”
张飞重重跺脚,震得地面微颤。
“罢了!大哥既要往虎穴去,俺这柄丈八蛇矛便开路!”
……
与此同时,颍川书院内,古柏参天。
枫红的落叶铺满青石小径,学子们抱着书简在廊庑间匆匆往来。
厢房内外尽是收拾行囊的声响,竹简碰撞声此起彼伏。
徐庶独坐水榭,手中握着一卷《战国策》。他的青衫已经洗得发白,膝头行囊却仍扁平整。
“元直兄!”
几个年轻学子快步走近,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
为首之人身着崭新绢袍,腰间玉佩随步伐叮咚作响。
“我等明日便要启程去陈郡,兄台可要同行?”
徐庶抬眼微笑,合上手中书卷。
“诸位此去,所为何事?”
年轻学子相视而笑,声音清脆。
“徐元直,这么大的消息,你不会不知吧?”
“如今天子从长安东狩,现在已被曹操迎接,驻跸陈郡陈留城!”
“陈留可离我们颍川书院不远啊!”
一个学子说完,另一人也是兴奋接话:
“而且…虽然陛下从长安城东狩到了陈郡,但原本的朝堂百官可都留在了长安,没能跟来。”
“现如今陛下在陈郡重立朝廷,陛下身边正是缺人用人之际,我等满腔抱负,去了陈郡,正是为国效力之时!”
说罢,第三人也是开口。
“没错!听说曹操帐下谋士,多出自我颍川。荀文若、郭奉孝,皆是我等乡贤。我们若是去了陈郡,必受重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他日青史留名,方不负平生所学!”
说话学子眼中闪着热切的光。
徐庶轻抚案上书简,目光掠过水面残荷。
“曹操,确知人善任。”
学子激动地向前一步。
徐庶唇角微扬,却不接话。
又一人低声道:“听说曹操已发出讨贼诏书,要联合诸候共伐董卓吕布。此战若胜,从龙之功……”
众人闻言皆露向往之色。
徐庶忽然起身,望向西北方向。
“温侯吕布,诸位以为如何?”
学子们顿时语塞。有人皱眉:“三姓家奴,勇而无谋。”
另一人摇头:“虽骁勇,终非爪牙,而非明主。”
徐庶负手而立,秋风卷起他略显破旧的衣袂。
“诸君且去。”他声音平和,“庶尚需思量。”
学子们相互看看,拱手作别。
待脚步声远去,徐庶缓缓坐回石凳。他取出一枚铜钱,在指间反复摩挲。
“曹操……”
他轻声自语,目光深邃。
“挟天子以令诸候,当真就是明主么?”
铜钱在指尖翻转,映着天光。
他想起月前偶遇的商队带来的消息。吕布在河北整顿吏治,招募流民,与传闻中那个只知征战的武夫大相径庭。
“吕奉先……”
这三个字在他唇齿间流转,带着探究的意味。
“比起曹操,我更想看看你…是否是一个值得辅佐的对象。”
水榭外,最后一片梧桐叶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