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某不才，还是难以置信……不过这白鹿角本是我派在武林大会上为太吾传人准备的谢礼，此外除非白鹿自断其角，否则绝难取得。”
“白鹿既肯赠予太吾，便是认可了太吾，我派自也对授艺一事无异议。只是……”
来了来了，经典没有“虽然”，却有“但是”。
太吾道：“只是什么？”
“一派功法乃是本门立足之根基，徜若太吾某天不慎泄露，或者练功时被别有用心之人偷学了去，致使本门不传之秘口口相传，人尽皆知，那我百花谷便有复巢之危了。”
“因此，太吾若要在本派修文习武，还需取得谷中弟子的“支持”才行。若是本派弟子认可太吾的武功、品行，自也愿意接受功法外传可能招致的后果。”
太吾语塞，毕竟界青门找上百花谷，就是以本门弟子命丧于百花谷的“御针术”为借口的。
“代谷主有顾虑，我也理解，那便请你备好八具棺材吧。”
武仲霖奇道：“备棺材做什么？”
“你哥哥嫂嫂和一群掌匣人都已身染死气，我若不能尽快敌过他们，将之解救，估计再过段时日你派弟子就该吃上席了。”
如不是火烧眉毛，太吾也不想用这种口吻要挟人。
武仲霖大惊失色，问明白鹿洞中的情形，心下面上顿如火燎：
“好，我便破例越阶传授太吾武功。此举有违石碑共誓，还请太吾绝口不道，也勿要将我派不传之秘授与外人。”
武仲霖说着，斜了眼还月，太吾只好让她外出等侯。
“那么，我派内功、身法、绝技、指法、御射、乐器六大类，太吾想先从哪一类开始学起？”
“指法。”
这是太吾早就拟定好的想法，他学璇女指法便已造诣渐远，再以自身的天资，领悟百花的上乘指法不在话下。
还有个小小的原因么……
他答应过还月，要帮她一指扬了仇家的。
武仲霖道：“好，那么我便先从“指针功”开始教起吧。”
怎么还是下九品的功法啊？
“谷主直接传我神一品吧！”
“可……太吾应也知晓，越是上乘的功法，对修习者各项素质的门坎也越高。”
“我派的“血朱花八法”是从本门秘术“生关死节”简化而来，即便如此，也需习练者深于定力、根骨、悟性、指法、医术。”
“即便太吾自身体格、资质再好，可在医术上却未通一窍。根基不稳，修习上三阶的功法难以一蹴而就不说；便是习得了，发挥的威力恐怕也十不存一啊！”
大敌当前，自己时日有限，必须把每一寸光阴都用在刀刃上，哪里还有工夫慢慢去打根基？
顾寒衣用‘一明珏’给太吾继之评断过，以他先天禀赋学习神一品绰绰有馀。少样医术的后天积淀，在他看来根本无关宏旨。
“请谷主教我‘血朱花八法’！”
“这……好吧。”
见太吾执意如此，武仲霖也不再多说什么，取来自己抄录的秘籍予以太吾，为之讲解篇中要旨。
“血朱花八法分‘八生八死’一十六式，乃是上古遗技，因过于精微神奇，即令天资最聪颖者亦只能领悟其中一法，能参透二法以上之人可谓千古未有……”
“如霞似火掩千葩，任是伏尸血未加。尽取眉寿归点指，八生八死血朱花！”
他说最聪颖者也只能领悟一法，可太吾不过刚刚开卷，便已将总纲一览了然。
往后第一篇、第二篇记载的心法、行气口诀，他也洞悉无碍。可到了第三篇，他便浏览的目光便迟缓了起来。
“请教谷主，这‘伏针’是何意？”
武仲霖解释道：“夏治三伏，‘伏针’即指在三伏天进行的针灸。”
“三伏天腠理开泄、阳气旺盛而浮于表，用在指法中，便是引气调整自身阴阳，借助阳气旺盛之力补足自身，增强卫外……”
“……待气势告竣，以静制动，便如得气后静置留针，此谓‘定针’……”
太吾依着武仲霖所言，尝试调动真气。可这一刻他不通医理的弊端便显露了出来，他不知三伏天行针要疏通哪些经络，又要避忌哪些穴位。
即便武仲霖给他细细讲解，乃至亲身以针刺体，给太吾指明穴位，可此法涉及到的大小经络穴位不胜枚举，非资深医师不能辨别。
就是天纵英才，也没有刚接触一道便能感通的道理，何况太吾连医术入门的《脉经》都未曾读过。
这套神功他已习得一半，自不肯就此放弃，便仍强行调转真气。武仲霖看他隐有走火入魔之相，连忙出手遏制：
“这上乘功法，既看资质，也看造诣，更看履历。此三样未深，强行修炼有害无益啊！”
这是实话，百花谷医武同源，所有武学都是基于医术所创，二者密不可分。
若是太吾一点医术不学，便能领会上乘功法，那百花弟子成日研究医术岂不成了笑话？
太吾犹不甘心：“这‘血朱花八法’学不来，就请谷主教我‘百花杀’！”
武仲霖拗不过他，只得继续传授。但这回太吾仅是听到第二页心法，便清楚自己目前的指法和医术造诣都不足以达到修习此法的标尺了。
他自踏上武道，从来都是万事亨通。当初修习“天罡北斗步”，他于道法上也无学问，可还是轻易便领悟了。
岂知面对真正的上乘功法，光是理解单页篇章便已如此艰巨。
太吾从未受过如此挫折，不免神情晦暗。
武仲霖劝慰道：“上乘武功俱是如此，若是那么容易习得，各派当中也不会只有掌门所向睥睨了。习武讲究循序渐进，我也牵挂死气之祸和兄嫂的性命，但太吾还是需扎牢根基，千万不能急于求成，走火入魔啊！”
太吾逆来顺受地点点头，武仲霖乃挑出脉学入门的《脉经》和本门九品功法秘籍各一本，交给太吾。
太吾翻了几页，眉头紧锁：“怎么真传手抄正逆不一？”
“太吾在璇女学过艺，应该知晓武人修习的方式。”
是了，各人限于资质，对于秘籍真传手抄的选取都是依着自身来的，旁人难以照搬。
“贵派的库房中没有秘籍全本？”
“有倒是有，可如今界青门横行谷中，若要走一趟济生库给太吾去取秘籍，怕是有些困难。”
“可还有别的办法？”
“那就只有找本派弟子交换藏书了，但太吾没有取得谷中弟子的“支持”，未必人人都肯将秘籍外传……”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原点，这让太吾好生烦躁。
明明你家祖师冯青说了“凡太吾传人有需”，“百花谷必为之纾祸却难”。
怎么时至今日，学个功法还要看你派弟子的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