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月怔了怔，片晌才道：“你知道萧珺的无影令藏在什么地方？”
即便太吾只有一枚无影令，他也不会动用还月的那枚。何况，他对萧珺把令牌放在了什么地方，也已有了猜测。
“有件事我得先跟你确认下，不同无影令的规格可有异同？比如型状、重量、纹样之类细微的分别。”
“没有，无影令其实只有内核是天外玄铁，外表独特的光泽是从内部渗透出来的。”
“界青门为了掩人耳目，在外面又浇铸了一层黑金，打造成了普通令牌的样式。”
“其外壳都是用同一个模具注塑而出，从表面看毫无二致。”
还月语气笃定，竟是对无影令的由来都知根知底。
“那便是了，你猜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手上这枚不是他的？”
还月猜不出，木然望他。
“他既不能从外形上分辨，便是觉得我不可能找到他的那枚。”
“他藏得再隐秘，这么多年百花弟子日日行走谷内，也不该毫无察觉。”
“而他既敢断定，藏令之地一定是百花弟子不会去、现下我也去不了的地方。”
他抹指给还月擦去泪痕，见她满面委屈，跟泪汪汪的小媳妇似的，不禁笑悦：
“你宽心，你姐姐也是我姐姐。她既给你留下这枚令牌，想是要佑你一生平安。这无影令，我也只会为你而用。”
有的地方把妻子的姐姐称为“大姨子”，但还月出身淮南，当地却是把妻子的姐姐也叫做“姐姐”的。
还月不知他有心还是无意，面上小晕红潮，却也不好说破；欲佯嗔掩饰，又念着自己刚刚已无端嗔着了他，便择不出话，以至一时垂手无措。
太吾拉她坐下，指着一地武具笑道：“现在可许我关心了么？”
还月低头捻着衣襟，太吾也适时收敛，不再逗她：“我瞧你缺件掌套施展界青指法，便拿这‘夜吼’暂用吧。”
“这对掌套是用毛皮以‘干’字诀所织，出手如松涛夜吼，力速兼顾。太吾既要学百花功法走打穴的路子，这‘夜吼’还是留着自用合适。”
还月还未收下，便有一人随声而来，原是改换了界青衣装的端木瑶。
她安顿好大部分礼字堂侠士，这会儿是督导萧珺来领走最后一批人，顺便谢别太吾继之和还月。
太吾听她说这掌套合衬百花指法，便欲改送还月暗器：“那……这些暗器你且收着。”
“太吾不是已送过还月姑娘一对金刚圈了吗？”
太吾见自己送一样，端木瑶便否决一样，不禁冒火：“那你说还月用什么？总不能一直靠木剑防身吧？”
“太吾所用的‘残灯照月’，是以‘灵’字诀铸造，强于精妙，正可给还月姑娘一用。”
残灯照月剑身纤薄，合宜撩击；而界青剑法多为“刺”剑，怎会切合还月？
太吾不解端木瑶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看她笑意微露，也会过意来，遂解下残灯照月，递给了还月。
“此剑虽于力道短缺，但待百花事了，我便教你几手然山剑法。残灯照月质轻，你修习起来也容易上手。”
太吾眼眸一亮：然山剑法？端木瑶难道打算教还月万化十四剑？
“除了不传之秘，其馀剑法我尽可传你，权当答谢太吾助我堂暗度陈仓了。”
端木瑶知传给还月的功法终会传给太吾，最后一句才向他挑明。
但太吾却没什么兴致，然山剑法至大无外的路数便是“万化十四剑”辅以“蚨母从子剑”。奈何前者是不传之秘，端木瑶也偏偏不教，白吊人胃口。
端木瑶观他面容变化，自也不难揣摩他意下所想：
“我答应过传我功法之人，绝不将这一剑法泄露于外。如违此誓，即教我五雷轰顶。”
她语意郑重，太吾最听不得有人甘拿性命立这种重誓，只得摆手：
“行啦行啦，我不惦记你的剑法便是了。此去济生库吉凶难定，端木行走好自珍重。”
“恩，你们也是。”
端木瑶回身启程，走出数步，又听得太吾和还月的喁喁低语：
“端木行走既说这‘夜吼’适合你用，你便留着吧。”
“可你至今都没得掌套施展指法，不若先凑合用这木手甲吧。这是我师父亲手所制，我习武以来一直戴着，结实得很。”
“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你便舍得这样送了么？”
“嗐，又不是给外人，你用我用不都一样么。”
“那……这柄木剑，亦是我自修行起便用着的，你既无剑……便给你用吧。”
二人互赠信物般的对答，端木瑶听在耳中，不知想起了什么，会心一笑，寻即又敛去笑意，径出寨口。
太吾分完所获武具，便将诸事暂且抛却脑后：“好了，咱们去见武谷主吧。藏令之地，我还需跟代谷主求证一下。”
他同还月回到巢居，登楼而上。武仲霖蒙太吾带回界青门欲袭济生库的情报，张口便要鸣谢，太吾却省去了这些客套话：
“今势不容缓，恕在下冒昧，跟谷主打听一事。此事关乎无影令的下落，只是恐触及谷主夙怨……”
武仲霖已猜出他言外之问，唯有叹憾：“如真能找到无影令，救得本派，我这点丑事又算得什么，太吾尽管问吧。”
“在下想请谷主细细说来，当年萧珺入谷后的情形。”
武仲霖复述了当年旧事，与太吾在方权之那儿听到的内容没有多少差别。可他在聆取后，心中猜想却有了剖断。
目下那个地方的确去不得，凭他现在的武功去取无影令，全然是把自己往虎穴里送；而百花谷自身难保，更没法派人相助。
他按下不表，转而出具白鹿角，向武仲霖申请学艺。
“这、这白鹿角，太吾是从何得来？”
“便是我说的那位白鹿化身的少女，只是谷主不信罢了。”
武仲霖舌挢不下，就好比伏羲一画开天、盘古化生万物、女娲炼石补天，此类上古神话人人知晓；
可又有几人真的相信天地是伏羲一画所创、万物是盘古身躯所化、天空是女娲炼五色石所补？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白鹿化人的离奇程度也和那些上古神话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