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对还月最有用的,反而还是太吾传给她的“沛然诀”。
这内功生化的内力殊为浩繁,等还月运转完周天,精纯境界估计就能从‘身空’起步突破到‘洗浊’中等了。
但内力修为唯有靠日积月累才能精进不休,连太吾也是运转了“沛然诀”数年,才将这功法修至圆满。还月要想大成,怕也是要以“年”为计数了。
因此目下三人中确是她武功最弱,此行她主动退出也情有可原。
太吾舜英轻声哼起曲儿,不掩雀跃地出门,但太吾继之却攒起了眉头。
师妹同行路上一直有意无意地排挤还月,他何尝看不出端绪。
这段时日太吾和还月各自潜心练功,极少碰面。
还月本来话就少,太吾与师妹重逢固然欢喜,却也不愿让还月觉得自己冷落了她。想一碗水端平,偏偏师妹还莫名跟还月不对付。
唉,明明自己跟还月还没什么呢,她便这样醋海翻波。她刚及笄就这样好吃酸,以后的日子怎生得过哦!
师兄妹下山,太吾舜英打发走白额灵蛇,不请自来地坐上太吾继之那匹关外名驹。
她两腿一并,侧身坐在前鞍,拍了拍空出的后鞍,回首用目光逗引着太吾。
不想太吾继之突而一把把她拉下马,拥入怀中钻进一蓬草甸。
她被这一举动惊得脸上绯红,但看太吾继之视线远放,全没在看自己,又听得后方鸾铃锵锵,这才扭头去瞧。
只见十馀名衣着不等的侠客,正骑马自驿道上经过。
领头的是个少壮汉子,一身银袍,上绣一只头部似猫、体态类狗的走兽,胯下一匹瘦马;馀人却只着短打,衣上无纹,坐骑也只是匹灰驴。
太吾舜英细碎着声道:“义士堂?”
太吾点了点头:“为首那人穿的白袍,是信字分堂的人。他袍上纹样是彪,位只七等。”
乐思归曾说义士堂七等侠士绣彪纹,往下的八九等不仅无纹,连穿袍服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人除了那少壮汉子稍微有些功力,馀人都只是泛泛之辈。
“为悬赏令来的?”
太吾舜英抖鞭在手,太吾只观她眉眼,便知她已是预备灭口了。
他思忖片晌,按下了舜英的长鞭。
“不清楚,他们也往北去,未必是为咱们来的。骑马招眼,还是步行跟在后面吧。”
太吾舜英听得弃马而行,口角一压,再看向信字堂侠士时,眼中寒意更盛。
二人远远尾随着,太吾见信字堂走离驿道,渐向北边一带的沼泽而行,越发笃定对方的来意。
可好巧不巧,自己要讨的外道也是义士堂的目标。如让他们平定了,顾寒衣怕是不会认自己的功劳。
干脆糊弄她是自己做的算了,反正她也看不到。
太吾心下非分之想迭出,想起顾寒衣告诫自己不可再行欺瞒良知之举,赶忙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
这就是入邪后被‘相枢’蛊惑而生的邪念么?
不可再想这些,顾寒衣眼盲心不盲,真这么做了也未必能瞒过她。
太吾继之寂定心境,仍是决定暂且跟着信字堂侠士。对方武功不高,万一此行受挫,他还能出手帮帮。
上次袁秋兰缉捕失利,不知自己的悬赏令还生效否。自己总被通辑着也不是个事,如能借此跟义士堂缓和关系,还是尽量与人为善的好。
他一路跟进到沼泽外缘,此处已能见到外道用就地开采的石材堆砌的山寨前墙和了望台。
而信字堂侠士业已派人提前勘察,早早更换了服饰,扮作旅人。
众侠士经过寨门,霍然从中冒出几个横刀揭斧的壮汉:“兀那几只肥羊,我们总瓢把子招呼你们进寨照相!”
为首侠士满脸赔笑:“唉哟佛爷,大伙儿都是在线的,有事好商量,你们瓢把子称什么万儿呀?”
“说出他名,吓你一跳!那就是独霸荆南多年、连璇女掌门都忌惮三分、江湖人赠外号‘武贪双星’的钱摧钱大王!”
这牛吹的……你家大王这么厉害,人顾寒衣知道吗?
哦对她知道,她只是懒得管。
话说不是“武贪双星”么,怎么就一个人?
太吾继之心下讥笑,然而那几名侠士交头接耳了少顷,却肃然起敬:
“都是小的力巴,冲犯了大王地盘,还请佛爷爷行行好,网开一面。我们有急事在身,实在不便拜访贵寨。”
“不进寨门,那就得有红货够哥几个‘二一添作五’。瞧你们也不象是火做的主,弄不好只能‘三一三十一’,还是乖乖跟我们走罢!”
这几人话里说的江湖切口,太吾只能根据前后文猜个大概,但这会儿却是听懂了:
这些外道不就是帮拦道抢劫的山贼嘛。
“有的有的,小人有样海里奔,保管大王见了心花怒放。”
为首侠士张开随身布袋一角,连连招手,示意山贼挨近来看。
那山贼见他袋口捂得严实,大生好奇,靠拢而来。其馀山贼亦探头张望,而众侠士已悄然分散到各人身后。
一待山贼近身,为首侠士便从袋中抽出一柄斩马刀,劲力抱身,扑转起刀。
那山贼见得刀光,忙抵住刀柄护手,抵死支撑。那侠士速即身体沉蹲,并时左臂推撑,将刀刃送出。
这刀动如潮涌,人未到,刀先至。但见一道利刃开明,那山贼已人头落地。
太吾继之瞧得真切,那侠士刀法架势“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是山西元山派的‘虎步八极刀’。
是了,袁秋兰曾说义士堂五字分堂与五大正派拔来报往,常遣弟子于内进修,看来这信字堂修习的是元山功法了。
“有鹰儿爪……”
为首侠士甫一出刀,各侠士便紧跟其后动手。其馀山贼欲张口呼救,可堪堪发声便被割破了喉咙,呼救之声遂被喉间涌上的血沫侵吞。
为首侠士道:“留个活口!”
众侠士留了一名山贼,逼问道:“你们寨里接头的唇点是什么?”
那山贼答了些“太华飞来,崖开花落”、“沉醉此中寻妙境,不思尘世忘流年”之类的话,就被信字堂侠士打昏了过去。
为首侠士命同伴换上山贼衣装,绑好活口,连同尸体丢进草丛,而后潜进了寨中。
太吾还道义士堂派人平定匪患会和官兵剿匪的阵仗差不多,哪知办事也要这般小心谨慎。
不过看那山贼反抗的身手,这帮贼子也有点武功根基在身。
虽然匪众仅是身空的境界,但那个叫“钱摧”的山贼头领应该不同于众。加之寨中人数不定,众侠士秉着寇不可玩之心也在情理之中。
太吾没有立刻跟进,他在原地静候了会儿,听得里头刀剑交击,方对太吾舜英道:“师妹,我们进去凑凑热闹。”
怎料二人刚翻上寨墙,便见那为首侠士手提一头,对山贼残党喊道:“义士堂惩办外道,钱摧已死,放下兵器的从轻发落!否则,杀无赦!”
钱摧的首级被那侠士掷地,滚到一具无头尸身旁。其心口被搠了个血洞,果是“心花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