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为太吾观骨像吧。”
顾寒衣慢条斯理道：“阁下敛锐锋藏，不露行迹；守静攻动，敌不及拒；视而高远，行而阔步；身材纤长，举止翩然……”
她一连说了“蹑影藏形”、“动如脱兔”、“高视阔步”、“亭亭鹤立”四个评语。太吾未解个中含义，发问请教。
““蹑影藏形”之人，聪明敏锐，且行踪诡秘，难以为旁人察觉；”
““脉象殷实”，是说太吾脉象平稳扎实，运转内力磅礴惟扬，施展内家招式便比旁人威力更甚；”
““高视阔步”者，坚定刚毅，也因所目空阔，往往能在交手中洞察先机，快人一步；”
““亭亭鹤立”之人，热心快肠，在招式变换与身法拧转上皆轻巧迅速，尽得攻守、虚实转换之要。”
“有此四种特性，的确适合修习绝大多数玄阴的功法了。”
想不到这骨像竟能影响一人的身心举止，当初在太吾村，自己‘身空’的修为却没被‘出神’的清污发现，大概便是这‘蹑影藏形’的功劳了。
顾寒衣续用残镜照看片晌，咬字忽重：““天元一气”……竟然是“天元一气”……”
太吾听她语气迟滞，也不知这特性是好是坏：“这“天元一气”又是代表什么？”
“我派先人对武学奇才的骨像评语有三，一为“良才美玉”，二为“不世奇才”，三为“天元一气”。”
“天元一气，地物相同，人命得此，位列三公！
“那“不世奇才”已是当世罕有，“天元一气”更是万不耐一！”
“你父母想必皆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才能给你传承了这份骨像。”
她突然提起父母，太吾异道：“何以见得？”
“骨象一道，玄之又玄。父母一方有的，子女却未必有。我派先人多年观测下来，只知父母兼有的骨像，才会必定出现在子女身上。”
“若非承自父母，“天元一气”要凭空出现在一人身上的概率实在渺然。可惜你是男子，又是太吾，不然我是一定要将你揽进我派的。”
太吾喃喃道：“这样……我没见过父母，倒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自得老登将师妹抛在南疆起，他便意识到自己和师妹都不过是继承“太吾”之名的工具。
他原先是什么身世，又为何被老登选中，已无从知晓。
师妹亦是如此，她必是受了人指点才能走进深谷，那人还传了师妹他本以为只有老登才会的“沛然诀”。
回想老登当年的情态，他似是猜到了舜英背后之人，对那人十分忌惮。
顾寒衣也非不近人情之人，觉出气氛沉闷，只当太吾忌讳提及生父生母，便即岔开话题：
“我看太吾骨像中还隐有仙气萦绕，似是服用过某种天材地宝？”
太吾回想了下，答道：“是了，我跟师妹在深谷救下过一条白额灵蛇，次日白蛇衔来仙芝灵玉为报。师妹收养了小白，我便收下了芝玉。”
“恩……“服芝食玉”者，不仅天赋异禀，寿元也远高于常人，太吾真是有福了。”
顾寒衣浅浅一笑：“这“梦境中人”与“服芝食玉”都是必然遗传的骨像，只要父母双方其中一人怀有，生下的子女亦然会有。”
“这两种骨象已有七十多年没现世过了，日后若你生了子嗣，可用一明珏照照，看有无这两种骨像，便知是否是你自己亲生了。”
这人怎么总是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些阴间的话。
“这一明珏的残镜，便赠给太吾吧。”
顾寒衣手指不动不移，残镜却已离掌飞出。
太吾张手接下，问道：“掌门何故赠我？”
“这残镜原是“一明珏”的一部分，由那位宁姓太吾从镜中带出。虽不知他是如何取下的，但他能解开玉刻之谜，或许与这残镜有关。”
“我派“玉镜沉思”用一明珏即可，这残镜留之无用，你且收下。只盼你或你的传人来日能发觉其中奥秘，振兴我派。”
太吾继之看那残镜，质地非金非铁，非石非玉，亦同一明珏本体一样灰蒙蒙的。握于掌间，什么也感受不到。
“此外，“玉镜沉思”的真正妙用，在于改善一人的骨像。”
“太吾除了“梦境中人”、“服芝食玉”与“天元一气”外，其馀骨像都还有改进的馀地。”
“近日我派周边外道频出，太吾若是能将之荡平，便可换来一次“玉镜沉思”的机会。”
太吾继之来了兴趣：“这外道是邪道么？”
“有的是邪道，有的却非正非邪，但也不是什么厉害脚色，近来作乱的不过是些地痞流氓。”
她说不是什么厉害脚色，只怕是以掌门的角度评判的，太吾自然不信：
“贵派对付些地痞流氓，何需在下出手？”
“我已说过，除“一明珏”外，我派不关心俗世之事。相枢也好，正邪两道也罢，谁主宰天下皆与本派无关。”
“只是那些匪贼驱赶不尽，打家劫舍的又实在扰人。太吾若肯走上一遭，事成之后，我派自当答谢此份恩义。”
太吾武功路数初成，也有意试试自己的身手，遂道：“掌门所说的外道位于何处？”
“本派正北，十里之外，沼泽之间。”
不晓得贼众人数多少，太吾本想把还月师妹一起带上，师妹却一副惫懒样撇起赖来。
“那你留下来陪宁小妹子。”
“我又不是老妈子，干嘛要带小孩子。”
太吾还了个眼白：你自己也大不到哪去，还嫌人家小。
还月察言观色，道：“我留下来陪宁小妹子吧，你给我的功法……我也没参透全。”
太吾在闭关期间将自己读过的秘籍都转手给了还月，只是还月理解七品以下的功法虽然还算顺畅，可到了七品以上，她研习的速度便大大放缓。
太吾托顾寒衣用一明珏给还月也照了照骨像，发现还月只在身法和剑法上资质尚可，但其它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因此她虽也学了“天罡北斗步”，却没法像太吾一样练“寒潭藏虺式”走天罡藏虺的路数。
即令女子修习璇女功法事半功倍，她也只能学些下三阶的功法。武功进益自然是有的，但委实提升不大罢了。
太吾好生纳闷：按说无影装唯有界青门上四阶的刺客方能穿着，虽然不知还月从前在界青门是什么地位，但能走到上四阶位置的，哪一个不是身手、资质、造诣皆佼佼不群之人？
然而还月哪一方面都不突出，若说她是被逐出门派时废去了功法，至少练武的天赋也不该受到影响才对。
可从骨像上看，还月就是资质平平。比起习武，她更适合修文。
这让太吾继之都忍不住怀疑：还月是怎么穿上无影装的？